这时,李长庚和岳玺的战船也已经到了松门海面。
“李镇台,这……前面那许多帆船,定然是海寇了。咱们是正面迎上去,还是暂时后撤呢?你看这风,咱们南向行船,可尤为不利啊?”岳玺看着对面的海船,又看看暴风之中,同样也在不断摇晃的清军战船,一时也没了主意。就在这时,只听“喀喇”一声,后排一艘小型船的桅杆竟被直接吹断,那船顿时失去重心,不住的在海上打转。
“岳镇台,此战我军目的,在于诱敌深入,将贼人引诱到松门海上,便已有六成胜算了。眼下若是正面应战,只怕到不了贼人面前,这些船自己就抵挡不住海风了!传我将令,全军后撤!若是海船被风浪所毁,就改用橹摇回去!回到林家浦台,我已经和中丞商议过了,那里早有援军,足以停泊战船!”听着李长庚的将令,岳玺自然遵从,连忙招呼手下船队回撤。不过多时,海上只剩下作为先锋的凤尾帮船队。
清军先行出动,之后又突然回撤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后队的伦贵利座船上。这时的伦贵利船上,另有两名安南总兵,这次奉阮光缵之命,与伦贵利一同东进,听闻这个消息,也相继过来询问伦贵利己方船只动向。
“进禄侯,听前面凤尾帮的人说,方才有官府战船在海上出没,可不过一个时辰,就向北逃窜了,看来是不敢跟咱们正面对抗了。只是这风刮了一天,雨也下了一天了,侯爷,咱们是暂时南下避雨,还是继续北上啊?”一名总兵回到舱中问道。
“离松门还有多远?”伦贵利问道。
“不远了。”那总兵指着伦贵利身边一张海上地图,道:“凤尾帮前队已经过了娘娘宫,快到龙王堂了,折过这个海湾,松门的港口就在眼前。他们消息打探得也清楚,咱想要的那五艘粮船,就在松门港内。”总兵道,所谓娘娘宫、龙王堂,都是松门海边的一些海岛,大多地势偏高,上有小山。人们在岛上山中设立祠堂,便以娘娘、龙王为名,也是为了神灵保佑海上太平。
“那还犹豫什么?全军出击,直取那五艘粮船!”伦贵利高声喝道。
“可是侯爷……眼下这般风势,只怕再支撑一两个时辰,咱们的船也要撑不住了啊?”另一名总兵不禁担忧道。
“放屁!”伦贵利怒道:“什么叫富贵险中求?越是这样的天色,官府越不会防备,只要咱们的船一到,这些粮食必然易手!你们平日总说老子好赌,好赌怎么了?老子一路从广东到顺化,从顺化到这浙江,升官发财,靠的就是这个赌字!要不是每次打仗,老子都豁了命出去,老子哪有今日这泼天的富贵!这一万石粮食,老子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只要到了老子手里,明日这浙东三府,就要改个姓了!这般富贵就在眼前,为何还要后撤,就算死一二百人,沉几艘船,都值了!告诉庄有美,全速前进,包围运粮船!”两名总兵的反对,在伦贵利眼中便只是胆小怕事,难成大业。
“可是进禄侯,若是这时,大清官府的人就在松门埋伏,咱们过去,那岂不要被他们包围啊?”最开始说话的总兵问道。
“包围?那又怎样?!”伦贵利依然无动于衷,冷笑道:“大清官府几斤几两,你当我不清楚吗?咱们的人,是他们的三四倍不止!就算下了雨,火炮施放困难,就凭咱们近战冲杀,一样叫他们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告诉弟兄们,若是真有伏兵,只管冲杀过去便是!还有,跟庄有美说清楚,先把粮船围起来,之后咱们的船到了,再进去搬运粮食!”看着伦贵利这般自信,两名总兵又那里还敢再行劝谏,只得传令下去,继续前进。不过半个时辰,凤尾帮的船已经靠近了粮船,而松门星罗棋布的山岛之间,也已经挤满了海盗们的船只。
没过多久,港口中的运粮船便已经被十余艘海盗船围了起来,而伦贵利的大船也成功绕过了最后一个弯,直奔松门港口而来。这时港口中的粮船,却是一片沉寂,随着狂风在海中上下飘动,竟不见半个人影。
“去看过了没有,船上有没有人?”伦贵利眼看大功即将告成,也不顾暴雨,亲自走上甲板向属下问道。
“进禄侯,凤尾帮方才探过了,船上并无人影,想来是看到咱们大兵压境,那些伙计水手心中害怕,便都逃命去了。”一名总兵道。
“看这些船,在这般狂风之中,都能稳住,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船上装了足够的粮食!”伦贵利大喜道:“快!快叫咱们的人去卸货,两个时辰之内,这些粮食,咱们都要搬走!”他看海船形势,便断定船上装满了粮食,即便这次回归要逆风南下,有些损失,有一万石粮食的战利品,便也值了。一时激动,竟不觉港口中的海风,却比方才海岛之间猛烈了许多。
随着伦贵利一声令下,海盗们纷纷登上粮船,不一会儿,便传来了阵阵欢呼之声,看来船上不仅有粮食,存量应该还不少。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伦贵利大喜道:“再过一个月,不,半个月,这浙东沿海,就是老子的天下了!”
可就在这时,粮船上的欢呼声忽然沉寂了下来。
“怎么了?你们怎么不高兴了?前面粮船,发生了什么事?快,快找人过去看看!”伦贵利听着对面粮船声音不对,不觉有些担心,也连忙派了小船,过去打探粮船情况。
果然过不多时,小船便划了回来,船上帮众也是一脸惊慌,向伦贵利道:
“侯、侯爷,不好了!方才前队去看了粮船上情况,里面堆着的确是都是粮包。可……可拆开以后,前队弟兄却发现,这些粮包之内,一大半都是沙土!侯爷,照这样看,咱们是上当了啊?!”www.xiumb.com
“你说什么!”伦贵利一时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侯爷,这……小的就算死,也不敢骗侯爷啊?那些粮包打开之后,只最上面一层是米,到了下面,大概四五包里,才有一包是真正的大米,其他全是沙子。侯爷……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帮众支支吾吾的问道。
“他奶奶的……那个狗屁王八蛋,居然算计老子!郑天选,还有……一定还有那什么阮元!你们等着,老子见了你们,非扒了你们的皮,吃了你们心肝不可!”伦贵利暴怒着吼道,这番情形,确是大出意料,可先前自己所闻,都是船上装满了粮食。他在询问郑家众人时,也曾察言观色,只觉这些人护粮心切,应该做不得假,既然这样,这里的粮食又怎么会变成了沙子呢?
伦贵利却不知,当时阮元与郑天选定计之时,便已经暗授机宜,让郑天选打着买米的旗号去台湾购入一万石米,但装船之际,却只装两千石,其余船舱,都由沙土填充。这计议当时便只有阮元和郑天选二人知晓,随后台湾购米之时,部分粮船伙计得了郑天选密令,进而清楚船上并非全是米粮。除此之外,即便是阮家之内的孔璐华、杨吉,海军中的李长庚、岳玺等人,甚至前去给水澳帮报信的郑嘉,也都坚定不移的认为船上装的全部都是粮食,伦贵利又怎能得知其中实情?
不过伦贵利毕竟在安南作战多年,面对这般局势,虽然一时惊怒,却也很快平复过来,立即喝道:“告诉粮船上众人,不要惊慌,船上毕竟还有些粮食!快去一一看过,能拿多少拿多少!就算老子只拿两三千石米,这一趟也值了!”
这时,又是一阵大风径自从西面山上直扑过来。伦贵利惊怒之余,一时站立不稳,被这大风一冲,竟自失了平衡,一跤摔在船上。
“他奶奶的,这风怎么这样邪门!快,告诉粮船上众人,快些搬下粮食,咱们尽快后撤!”眼看风势不对,伦贵利终于产生了回撤的念头。
可是,他的决策来得太晚了。
这时的海盗船后队,正在被四面八方的暴风笼罩,几十艘船挤在海湾山岛之内,无不随风摇动。海盗们看着不知从何处就会突然刮来的飓风,一大半都已经不知所措,即便他们在海上生活半生,却也没几个见过这样的风暴。
海风之中,几艘木质较差的海盗船,已经渐渐抵受不住,只听“咯吱”、“咯吱”声响,桅杆开始松动。不过半炷香时间,这几艘海船上的桅杆便再也无力支撑,“砰砰”数声,倒在了甲板之上。
紧接着,又是“砰”得一声,一艘海船撞在山岛之上,顿时被山崖撞出一个口子,海水立刻倾入船中,海盗们哪里还敢留在船上,只发一声喊,便即落水逃命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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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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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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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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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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