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领命前去,不过多时,便带了那吴平过来,只见他仍是一副高大朴实之相,却意外的与蔡牵亲切,笑道:“蔡头领,今日这什么事,这样高兴啊?还要找小人来喝一杯。要不这样,小人原来那船上,还真有两瓶琥珀红,味道香得紧。小人这就去先拿一瓶过来,与头领畅饮如何?”
“不必了。”蔡牵摆手道:“你倒不如来尝尝我这里的酒,这是我同安县自酿,做得,可未必就比你们温州差了。”说着也在对面碗里倒下了一碗米酒,看着吴平。
“既然是头领请客,那小人恭敬不如从命了。”吴平一边回礼,一边接过那碗酒来,一饮而尽。饮罢看着蔡牵,不觉笑道:“却不知头领今日有何喜事,竟主动请了小人过来,这可真是……有些意想不到。”
“没什么,不过是林帮主那边已经和我有了联系,明日,我们两路船只就能在北边会合,到时候,安南的那什么侯爷,叫他奶奶伦贵利的,也要带着船一并过来了。再过两日,咱们的船就能到温州,吴平,你想不想回去?”
“想,那当然想了。”吴平陪笑道:“不过听头领这话,头领是不想让我走了?”
“跟你说话,我痛快,所以你走了,倒是让我觉得无趣了。”蔡牵答道,只是忽然之间,蔡牵话锋一转,又向吴平道:“其实这个时节,却也不错,温州的石斑最是味美,五月五的时候,石斑卖得最贵,这六月了,反而便宜了些,上岸去寻些来,倒也不错。只可惜咱这些船,未必能在温州停船了。你那些粮船是要去宁波,还是绍兴?”
“是宁波。”吴平答道:“不过头领,咱们不都有约在先了吗,这几艘粮船,头领定是能放过去的不是?”
“你这些粮食我不在乎,其实你能早些回去也好,这个季节总是有飓风,所以温州那边,多有燃烧樟叶,以求阳气充足,风雨退散之俗。我这个时候去过温州,满街都是樟叶的香气,这样安逸的日子,不也很好吗?”不想蔡牵依然没有给吴平明确的答复。
“是、是,蔡头领,不过小人看来,还是咱老爷这船粮食更重要一些,粮食若是没了,这城里空气,再怎么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您说您不在乎,那您的意思是,林帮主他老人家……”吴平说着说着,忽然隐隐发觉,这林亚孙未必真心愿意放几艘粮船北上,忙恳求蔡牵道:“蔡头领,您的意思莫非是……头领,当年和咱家老爷签下和约的,不正是林帮主吗?”
“是林帮主没错啊,可是这次要来的,也不是只有林帮主啊?”蔡牵道:“那安南几个总兵,手里无论船、人、炮,都比咱们多,到时候你想想,若是那伦贵利铁了心要抢什么,就算咱去劝他,他也未必答应啊?还有那凤尾帮,我也知道,那什么庄有美,本来声势要比林帮主大一些的,就是因为我带着这几条船,几百个弟兄跟了林帮主,眼下福建洋面,咱水澳算是第一家。就凭这个,他庄有美心里也不甘啊?不是说你跟咱们帮主有了交情,这些船就有了保证啊?”
“可是……这……蔡头领,咱做生意的,都知道立约之后,虽生死大事,亦不能违约的道理啊?您说咱们这几家都是盟友,那对咱们这几条船,就应该一致放行才是,要不然,这言而无信的名声传了出去,对头领也不是件好事啊?”吴平身为郑家伙计,自然全力维护家中财货。
“那也只有你这样想,其实,咱干这行的,朝生暮死,一起出海的兄弟,今日还在一张桌子上打牌,明日官府一炮轰过来,脑袋就没了半边,这我见过,听他们说,一边打着牌,一边就被炸死了的,也不是没有。咱们连明日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还管你那许多立约啊、毁约的,麻不麻烦啊?倒不如看着金子银子,就他妈干一票!有了银子,就吃喝玩乐一顿,要的就是个痛快!你在我这船上也住了几日,我手下不缺钱,也不缺宝贝,可你看他们这样子,手里还剩下几个闲钱?”蔡牵无奈的笑着,似乎他自己对这种凶险的海盗生活,也颇有些不满意之处。
“可是头领,这就连您这里……也没宽裕到哪去不是?”吴平回笑道。
“我没办法啊?你说我原本在同安好好的打着鱼,倒也清闲了三十年。可这污糟世道,轮得到我清闲吗?狗屁官府,还有那岸上的所谓他妈的良民,谁把我当个人看了?既然如此,还不如下了海,干一票大的痛快!可最初几年我是这样想,后来手下人多了,叫我大哥的多了,哈哈,得有快三百人了。他们这一声声大哥,我不能不应啊?你说要是每次有了金银财宝,都是我一个人享受着,他们连口汤都喝不上,那他们跟着我干什么?眼下生意少,只能给他们平分。嘿嘿,这样说来,这一万石米,我都有点馋了呢。”蔡牵若无其事的说道。m.χIùmЬ.CǒM
只是吴平听着听着,却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想法。或许,这些海盗真正的头领,应该是这个叫蔡牵的小头目才对……
“小人知道,头领这番话,都是吓唬小人呢。明日见了林帮主,就算小人求求头领了,求头领跟林帮主多说些好话,放我们一条生路,若是再要些银子,要不……小人回去和老爷通融通融,说不定老爷能答应呢?可这一万石粮食,是真的值钱,咱们郑家这几年……这几年也赔了不少银钱了,这些粮食,是万万不能再丢了。”吴平继续恳求道。
蔡牵平静地喝下一碗酒,笑道:“你说的事,我可以帮你转达。但你也想好了,若是你这几艘船被帮主知道了,帮主未必愿意帮你,说不定,还会有些别的心思,这个风险,你可担得起?”
“小人不敢多有奢求,头领愿意帮小人,小人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头领!”吴平忙不迭的对蔡牵下拜道。
“牛啊马的,那些狗屁良民稀罕,我可用不上。不过嘛……”蔡牵说着说着,忽然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对吴平道:“人,我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年轻,长得也俊,你要不要试试?”
“头领太客气了,小人……平日不大敢碰女人。”吴平道。
“不是女人。”蔡牵这话一出口,吴平更纳闷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尖细而又有些粗暴的声音,从舱外径自传来:“蔡牵,你这跟个男人花天酒地什么呢?外面有事了!成天跟我说这郑家伙计多好,你是看上了人家不成?”话音未落,一个高大女子已从舱外走了进来。吴平向那女子仔细看时,只见她身着大红衣衫,四肢均是健壮,赤着双足,并无半分忌讳。女子头发只胡乱扎成一个大髻,挽在脑后,面色却颇为俏丽,只是俏丽之余,更多的却是女子中罕见的煞气。
“妈,我这就是和他喝两杯,能碍着什么大事?你说外面有事,什么事这般着急?我喝完这杯就过去,定然不会迟了。然后啊,我再陪陪你怎么样?”这一句“妈”也听得吴平大惊失色,这女子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岁,蔡牵却已经年近四旬,二人怎么算也说不上母子。
蔡牵看吴平面露惊异,不觉笑道:“伙计,这你就不懂了吧?也罢,你温州没这个习惯,咱福建沿海,素来便把浑家称为‘妈’,她啊,就是我家那口子了。她姓吕,你只叫她吕姥便是。”这样说来,这吕姥竟是蔡牵之妻,听蔡牵言语,大概也只是姓吕,没个正式名字,这“姥”字一样是市井称呼。
“见过吕头领了。”吴平忙向那吕姥拜道。
吕姥却对他不屑一顾,径自对蔡牵道:“蔡牵,方才林亚孙那边来人了,说他们已经和安南那什么侯爷的,会合在南面三十里处。你明日暂且南下,待咱们三帮合力,再行北上不迟。”
“他们郑家的粮船,可有下落?”蔡牵忙将碗中最后半碗酒饮下。
“说了,昨日就到了温州,他们怕你,特意走了远路。你天天看着这几个鸟不生蛋的小岛,哪能注意到他们?”吕姥答道,听她口气,一直颇为强横,似乎在这艘船上,她地位与蔡牵一般无二,看来蔡牵称她一句“妈”,也算够格。
“好,不出意料!”蔡牵笑道,一边看着吴平,又道:“今日天也不早了,你且回去歇息,到了明日,我自把你家粮船之时,告诉我家头领。到时候你等是生是死,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说罢,也放下了酒碗,随着吕姥一道出去了。
蔡牵自然不知道,这时吴平的眼中,竟也有了一丝得意之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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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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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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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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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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