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嘉庆与其他百官先行返京,阮元作为兼署的礼部侍郎,对于大礼后裕陵相关事宜,也需要进一步妥善安排。那彦成晋升了工部尚书,这时也留下监督裕陵工程,观察是否有疏漏之处。如此二人又在裕陵停留了数日,这一日那彦成却突然接到诏书,嘉庆要求他立刻返京,不得有误。
所以这日二人巡视过了裕陵,交待过陵寝官员其余事务之后,阮元便即向那彦成道别。但想起诏令紧急,也不禁问那彦成道:“东甫兄,京城那里究竟出了什么急事,竟要如此诏你迅速返京呢?”
“伯元或许还不知道,这半年间,前线各部,一直收效甚微,是以皇上那里,不禁有些恼怒,又得知四川战场那边,勒保大人与明亮大人素来不和,经常误了进军时日。是以皇上震怒之下,吧勒保大人和明亮大人都免了职,押解回京等待审问贻误战机一事。这样前线那边,就又需要京中派人前往督战了。皇上任命了我大爷去做成都将军,我已是一品之身,是以督师之事,我也做得,正巧,我先前便有意前往前线建立功勋,这一次也算皇上圆了我的心愿吧。”
阮元听来,也不觉有些疑惑,问道:“东甫兄,小弟之前还听闻,今年前线多有斩获,多有贼人中要紧人物被朝廷擒斩。怎么半年下来,反而又陷入胶着了呢?”
“说到底,还是朝廷这些兵士,长年不习战阵,大多不愿吃苦耐劳,所以一直给敌人留下了空隙。”那彦成道:“看前线将军的奏报,很多将领最不愿意的,便是接收京中派去的各部,与他们一并作战。京中各部,大多习惯了安逸日子,既不愿临阵杀敌,又不愿深入险境。这恰恰给了敌人机会,他们原本就擅长流窜作战,眼下流窜的更频繁了,今日在湖北,明日就到汉中了,而且总是往汉南那深山老林里去,让朝廷官军疲于奔命。这些京中各部也是在前线时间长了,都习惯了,反正追杀不得,也不至于被罢官免职,那还往山林里风餐露宿做什么?久而久之,这前线合围之策,也就处处都是破绽了。”
看看裕陵那巍峨的宝顶,那彦成似乎也颇为怀念过去的乾隆时代,道:“先前高宗皇帝主持战事的时候,前线将士念着都是高宗皇帝拔擢,一时也各有畏惧之心,不敢造次。可皇上这一亲政,许多前线将军的私怨,也就渐渐显现出来了。就比如明亮将军,他本是大金川那一战成名的宿将,可当时与他一道领兵的,是勒保的阿玛温福温中堂。他比勒保大了一辈,眼下却要平级论处,甚至许多合兵共进之事,要听勒保差遣。这样时间长了,他自然心中不平,办起事来,也就消极了许多,最后耽误的,还不是朝廷的大计啊。”
“东甫,这样说来,皇上差你去督军,我看一样有风险啊。你为官十年,一直在朝廷里掌文翰之事,如此去了前线,其他将军只怕,也未必信服于你啊?”阮元听着,也不禁有些担忧。
“我的事无妨的。”那彦成笑道:“眼下我大爷是成都将军,阿哈是西安将军,松筠大人做着陕甘总督,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啊?虽说大爷和阿哈论带兵打仗,是略欠了些,但有了我出马,我求他们把兵借给我就行了啊?到时候我也不愿与他们争功,只把功劳与他们平分了便是。他们也不用出力,只要给我可用之人,就能坐享其成,想来他们没理由不同意我啊?”
想想恒瑞之事,也不禁苦笑道:“我阿哈的事,之前也与你说过,他从来与和珅有旧,这一点我想皇上也知道,所以皇上派我过去,也算是给阿哈留下最后一点面子了。阿哈现在,应该也在西安惶恐度日吧。我此番西去,就是准备在西安集结兵力,一举南下汉南老林,寻找贼人主力决战。论正面对垒,这些贼寇绝非我的对手,到时候阿哈欠朝廷的,我也就为他还清了。”
“东甫,无论如何,你到了前线,凡事定要三思而后行才是。这次战乱已经持续了四年,敌人阵中或许也有些擅使阴谋诡计的狡诈之辈,也未可知。总之你也听我一句话,前线作战,不要为小利所诱,贸然分兵。一定要保持和其他各部的联络,尤其是南下林地作战,更要小心孤军深入。凡安营扎寨,最好选近水之处,老林之内,尤其要防范敌人火攻。还有……”阮元这样听着,也总是对那彦成不太放心。
“好啦,伯元。兵法你看过,难道我没看过?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个我清楚的。”那彦成笑道:“其实川楚这一战,能早些解决最好。若是继续拖延不决,只怕朝廷到了明年后年,要面对两线作战之忧。眼下江浙尚能供着前线粮饷,可若是真的两边都有战事,那就……”
听着那彦成之意,似乎江浙一带,也有变成战场的危险,阮元毕竟生在扬州,又在浙江为官三年,也不禁陷入了沉思,想着那彦成所言,竟是何事。忽然,一件往事浮现在阮元脑海之中,阮元随口问道:“东甫兄所言,竟是海寇不成?”
“是啊,不过伯元是怎么……”那彦成听了阮元之言,也愣了半晌,方才想起阮元也曾做过浙江学政,也笑道:“哈哈,原来是我忘了,或许伯元在浙江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耳闻了。不错,正是海寇肆虐之事。这一年来,海警频传,闽浙粤三省海警次数,与去年相比,都要多了一倍不止。若是伯元在浙江便已经听闻海寇之名,那到了今年,只会更加严重了。皇上这些日子,也开始诏令两广吉总制打造大船,以备海寇了,只是浙江目前压力,却是最大,一边海寇时常侵扰,一边府库钱粮,还要拨出一部分支援湖广前线……那海寇自也聪明,听说今年也不再福建多加逗留,专往浙江温台二府大肆劫掠,如此前后失据的局势。只怕到了明年,浙江会更难办啊。”
“东甫兄,这些年闽粤各省招安海寇之事,我也听闻了不少,可为什么这海寇不禁没有减少,却是比三年前还要多了数倍呢?”阮元问道。
“我听闻是因安南国中战乱之故。”那彦成道:“乾隆五十五年,安南阮光平入京朝觐高宗皇帝,受了安南国王的册封。这件事你该有印象吧?”阮元点了点头,其实前来北京的安南使者并非阮光平,这一点那彦成竟也不知。
“只是那之后不过三年,阮光平便即去世了。”那彦成道:“安南国中,本有南北二国,这阮光平是南面广南国西山邑人,后来举兵造反,灭了原本的南北二国,使安南一统。可原本的广南国主名叫阮福映,尚在人世,是以俗称阮福映为旧阮,阮光平为新阮。这新阮一系,原本占尽优势,谁知阮光平一死,新阮新主昏弱,朝政迅速腐败,旧阮又卷土重来。而且,旧阮似乎与西洋人也多有往来,从西洋购置了许多枪炮军械,这一年大举反攻新阮,已渐渐占了上风。可新阮也不甘失利,于是近一年来,新阮开始与海寇联手,准备海陆并进回击旧阮。既然要与海寇联手,那自然也要与海寇分利了。结果海寇不禁补充了大量人手,还一边与旧阮那里走私,得了军械之利,现下更为嚣张了。皇上也曾一度下诏,要眼下的新阮国王约束臣民,不得参与海寇之事,可新阮自顾不暇,又哪里管得了那些?最后受苦受罪的,反而成了我们沿海的百姓了。”
其实那彦成说的也不全,早在乾隆末年,旧阮的国王阮福映便已借流亡暹罗之机,与法国获得了联系,乾隆五十二年,在法国传教士百多禄的帮助下,阮福映与当时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结盟,约定法国提供武器、练兵方面的帮助,让阮福映北上复国。虽然几年之后,法国大革命爆发,路易十六身首异处,阮福映失去了法国国家层面的援助,但不少忠于法国王室的海军军官,却愿意同阮福映一道继续对抗新阮,并带来了不少枪炮军舰,让阮福映得以大量仿制。一时阮福映所部,竟然脱胎换骨,在战斗力上完全压过了新阮。又兼阮光平此时去世,其子阮光缵年幼无能,新阮更不是旧阮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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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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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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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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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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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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