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吸引檀闻舟目光的是广场上的社舞和社戏,一辆辆装饰着鲜花和彩绸的木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车上四面镂空,中间的高台上,优伶戴着面具,装扮成各式各样的神话人物,第一个是手持净瓶,眉心一点红的观世音,两道的善男信女见着热闹,纷纷下拜,或是双手合十,闭上眼许愿。
“希望菩萨保佑信女,早日怀上孩子。”
“一定一定保佑我后年高中。”
“家人长寿平安。”
“......”
人群中传来低语声,檀闻舟心念一动,也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许愿。
裴衍看了她一眼,等她许完放下手,有些好奇道:“你许的什么愿?”
檀闻舟摇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失笑着摇摇头,低声道:“要是给菩萨许愿有用,那还要我们官府做什么?不然有倭寇有山贼,都来庙里求一求就好了。”
观音花车后,还有三清真人,各路武神文神,还有几个檀闻舟也不认识的神仙,都打扮得花花绿绿,一开始的新鲜劲过去了,再看了这么多个,也觉得有些千篇一律,正有些乏味了时,忽然见后头的花车上,多了几个人。
一个武将打扮的角色手拿长刀,形象威风凛凛,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护在身后,对面前手持长刀的山贼打扮的人怒目而视。
这情节......怎么像在哪里见过。
“大大大大大大大胆!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胆敢劫持朝廷命官!李游小贼!速速伏法!”
“呔!”
两人在花车上你一下我一下地纠缠起来,檀闻舟虎躯一震。
那个畏畏缩缩,哭哭啼啼的书生,不就是她吗!
搞半天,这是当地乡绅为了讨好裴衍,特意新排的一出戏......
也不用这样抹黑她吧!这些人真的是太过分了!!!!!
檀闻舟脸上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一旁的裴衍也注意到了这辆花车,看到那个假扮自己的优伶尴尬的演技,脸色一变,心里骂了句,抬起袖子挡在檀闻舟和花车之间,咳了一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给把字写了吧。”
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往里走。
今天出来是轻车简行,裴衍看见人多,有些不放心,还是叮嘱了一句:“今日人多,街上怕是有人伢子,你跟着我,不要走散了。”
龙王庙的主持和大和尚们接到裴衍的令,没有在街上清扫行人准备排场,只在大雄宝殿外等候着二人,见他们到了,纷纷拎起金光闪闪的袈裟,疾步走下台阶,给裴衍行礼。
一声声阿弥陀佛萦绕在耳畔。
一颗颗卤蛋一样光溜溜的头摆在面前。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出家人距离这么近。
为首的一个大和尚,貌似便是庙中的主持,他笑盈盈地看了一眼裴衍拉着檀闻舟的那只手,念了声佛号。
裴衍松开手。
“小寺已经备好斋饭,请几位施主一起用饭。”
裴衍点头,简单用过斋饭后,又来到后殿的影壁,此处也是挤满了人,一年一度的龙王庙庙会,又有大人亲自来题词祝祷,最后还会点香,所有人都争着想讨到第一炷香的彩头,矮个子的小孩子被父母扛在肩头,笑嘻嘻地看热闹。
檀闻舟接过沾满墨的笔,在影壁上挥洒写下定好的几个大字,裴衍点上第一炷香,两人一起举了茶水,敬告天地,祈求今秋丰收,来年风调雨顺。
一声令下,所有人竞相抢第一柱头香。
檀闻舟被漫天的欢呼声震得有些迷蒙,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裴衍。
轮廓如若刀裁,刚毅朗俊,嘴唇紧抿,看着下方百姓欢呼雀跃的模样,原本冷峻的眉眼里多了一丝柔和。
这就是镇守边关的武将么。
檀闻舟急忙转过眼。
人群越来越拥挤,第一炷香的吸引力看来很是高,檀闻舟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但是在男子中,只能算不矮,然而在这样熙熙攘攘的庙会里,更是容易被人流冲散,不过一会,便被人挡住了,墨麒和燕白原本站在人群里看着裴衍与檀闻舟两人站在前方,此刻见檀闻舟的身影被人群淹没,两人有些慌张起来。
“你在干什么?不是叫你盯着他吗?”燕白冷冷对墨麒道,“人又丢了有你好受的!”
墨麒心里也着急,怒道:“你刚才干嘛去了?看热闹倒是看得欢快!”
“得了得了!快找吧!希望别弄丢了。”燕白眉头紧锁。
两人在人群里扒人,一直没有找到。
裴衍也发现人越来越挤,看天色,也该回去了,他一边扭头,一边对檀闻舟道:“我们回......”
身后全是陌生的面容,哪有什么熟悉的人影。
他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檀闻舟?”他试着喊他的名字,连着喊了好几声,最后只有赶来的燕白和墨麒回应他。
两人挤得满头大汗,裴衍看两人也在寻她,心里更加不安。
他沉声道:“去府里,调拨人手,将这一片围住,找到人为止!”
当夜里,龙王庙方圆一片,明亮如白昼,只是不是在彻夜狂欢,而是在找人。
出动了几乎都督府一半的兵力,竟没有一点消息。
唯一查到的,只是有人说,确实看到有人鬼鬼祟祟扛着一人那么大的麻袋,往郊外去了。
岭南近些日子出了不少拐卖少男少女的恶事,几乎所有都是被送进了大山里,那些山民世代居住在那里,很多人娶不起媳妇或者是家里缺个女婿,就会在人伢子手里买人。
想来檀闻舟真是被拐走了。
当晚裴衍换了衣服,亲自领了一队人,往查到的地方找去,可是那些人明显十分熟悉地形,又进了山里,山路绕来绕去,一直到后半夜,越走越荒,前头出现了好几个岔路口,裴衍让所有人都分散开,带着檀闻舟的画像,往每个路口找去。wWW.ΧìǔΜЬ.CǒΜ
此时的檀闻舟刚被冻醒。
手背和后颈被地上的草扎的生疼,上身裹着麻袋,耳畔传来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两个中年男人操着一口方言,叽里咕噜的说着话,听口音,并不是南方本地的,像是沈鸢他们的口音......
看来十有八九是北方逃难来的难民,又没有加入李游他们起义,也没有什么正当营生,于是在这里做起了拐卖这样不要成本的勾当。
她没有动,兀自回忆着敲晕前的记忆。
有人拿棍子敲了她的后颈,一瞬间便没了意识,再一醒来,便是这里了。
裴衍,墨麒,燕白。
想来都着急坏了。
一阵夜风吹来,她实在忍不住了,打了个喷嚏:“阿秋!”
鼻涕泡都打出来了。
那两个中年男人警觉的停止了交谈,用蹩脚的南方官话道:“醒了没有?”
见檀闻舟不说话,其中一个抬脚踢了她一脚,檀闻舟被麻布袋子挡住,看不清,突然被踢了一脚,实在是痛,心里把他骂了几百遍,深呼吸一口,用这些日子在龙泉寨学的几句土话,开口道:“你们......干哈呢?”
两人一愣,面面相觑,似是不敢相信。
难道......是老乡?
檀闻舟见有效,急忙开心道:“大哥,你们也是幽州来的吧?哎呀妈呀!真的啊?”
其中一人怕她使诈,道:“你管我们是不是,你哪儿的?幽州来的?那你怎么跟南人站在一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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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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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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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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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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