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说,月容唯有一死,到了地底,才能给姐姐和二少爷做牛做马,以谢罪孽。“
檀珩心里一惊,双手抱住眼前人,心底忽然浮现出蕴之临死前苍白羸弱的面容,汗水和血水洇湿了整套的被褥,血水沿着榻沿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一下一下地滴在了他的心上,春娘抱着一动不动的孩子来到他面前,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这些年不是没有梦见过他们。
唯有加倍地对闻舟好一些,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蓉姨娘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她最明白这个表哥的心性,又觉得对不住周蕴之,又管不住自己。
男人嘛,有几个不是血气方刚的?嘴里满口的君子仁义,纲常人伦,但只要稍微有点姿色的脱了衣服往他跟前一站,有几个不是春心荡漾,神魂颠倒?偏偏自己做的事情不肯承认,气死了身怀六甲的夫人,连自己的孩子也难产,没了一个。
得陇望蜀!
她在心里冷哼一声。
想起周氏的孩子,蓉姨娘心里就没舒坦过。
最怕的不是人在心尖尖上,最让她怕的是那人死在檀珩心尖尖上的时候。
春娘不就是知道这一点,这么些年才能在后院里这样肆无忌惮的压芙蓉阁一头么?
每当蓉姨娘眼见能得势的时候,春娘就带着檀闻舟到他面前哭天抢地的哭诉一通,檀珩也确实心疼檀闻舟出生就没了娘,加上愧疚,这些年来对锦麟阁有求必应,春娘把持着后院中馈,芙蓉阁里的吃穿用度哪怕有一分的僭越,春娘那贱婢都能立马来人拿了去。
想到这里,蓉姨娘心里一阵狠毒。
她春娘能用这招,我也能用。
她暗暗冷笑,面上却是更加的柔弱,垂眼沉默了半晌。
檀珩摸了摸她的脸颊,心疼道:”好了,回去休息吧,待会我就去陪你,这几天辛苦你了。“
说着就要送她起来。
蓉姨娘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怎么了?“檀珩疑惑道。
蓉姨娘泪痕未干,踌躇道:”表哥,我有一事这几天一直压在心里,难受的很,不知道该不该说。“
檀珩挥挥手:”有什么该不该的,说。“
蓉姨娘这才开口:”上个月姐姐忌日,我从庙里上香回来,就觉得心里闷闷的,再看春娘这些日子,我自衬向来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荟秋那件事确实做的不对......我也骂了,大少爷......大少爷这些日子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二郎你说,春娘他知道当年咱们的事吗?“
一番话说的结结巴巴,但檀珩却听得清楚。
他心里那桶水骤然翻了,仿佛自己也掉进了冰窟窿,身上一阵麻木。
蓉姨娘轻轻推了推他:”二郎?“面上一副担忧。
心里却偷偷冷笑。
檀珩回过神,脸上温和的笑意早已经消失殆尽,他低头看向蓉姨娘:”你的意思是......春娘?“
蓉姨娘恍然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赶紧解释道:”月容只是猜测罢了,这些日子,我看大少爷仿佛长大了不少,从前的性子全不见了,平日里上学也勤奋了许多,哎,只是猜测罢了,二郎不要放在心上。“
檀珩有些烦躁地负手踱步,他现下只有闻舟一个儿子,并不愿意与他离心,若是闻舟知道了当年蕴之是被自己气到难产而亡,只怕会心生芥蒂。
他压抑住心中的不悦,对蓉姨娘道:”春娘年纪也大了,毕竟是蕴之身边的人,到时候送她到庄子上,颐养天年吧。“
蓉姨娘有些为难:”可是府里毕竟还是春姑姑在主持中馈。“
檀珩不耐道:”到底是个下人,怎么可能一直让她管这偌大一个檀府,以后就你来管吧,这些日子,你也好好跟春娘学一学管家的事情。“
其实他是真的后悔,周蕴之出身名门,从小出入宫闱,言行举止都是一等一的,不说周家本就是以诗书传家,更是陇西望族,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周蕴之都能让他脸上添光,连身边调教的几个婢女也是规规矩矩,落落大方,不像齐月容,到底是小门小户,行事做派就根本比不上。
若是她还在......他又何必为这种事情烦恼?
蓉姨娘心中一喜,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应了一声。
”但是春娘毕竟是从小服侍闻舟的老人了,不必急着换,先交接一些吧,你也要对她客气些。“檀珩嘱咐道。
蓉姨娘点点头:”姐姐身边的姑姑,尊重些是应该的。“
檀珩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嗯,不过不管如何,你到底是主子,她到底是下人,你也不用太做小伏低了。“
蓉姨娘低眉称是,回了芙蓉阁后,才舒了口气。
荟秋端了一盅碧玉碗来,蓉姨娘拈起汤勺喂了一口进嘴里,随即皱紧了眉头,端起碗一饮而尽。
”咳咳......“她掩着丝帕,呛咳了几声。
”姨娘慢些。“荟秋接过碗,放在一边,转身帮她顺着气。
蓉姨娘忍下胃里的翻江倒海,脸呛得通红,她擦了擦唇边的药汁,心里的恨意和嫉妒毫不掩饰地倾泻出来,蜡烛的烛花爆了一下,一张俏脸在烛火下映得发昏,更显阴郁,她咬牙道:”这日子......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荟秋安慰道:”等您怀上了小少爷,这压在咱们头顶的大山自然就垮了。“说着递上一颗酸杏子,”大少爷什么德行姨娘不清楚?咱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些年里也没少在他身上花心思,刚才听青萍过来回话,说是少爷又不在府里,这样爱玩的性子,能不能过科考,难说!如今主君是只有这一个儿子,才会这样对锦麟阁这样偏爱,若是您能怀上儿子,那情况就不一样了。“xǐυmь.℃òm
”一个是没了娘的大儿子,一个是心头好生的宝儿小儿子,两者哪能比的?您才二十九,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蓉姨娘嘴里尝到酸杏的甜意,心里也舒坦了些,她摸了摸小腹,眼中似有无尽怅然。
孩子哪里是说怀上就能怀上的呢,盼了这么多年,喝了这么多苦药,也没能见个影儿。
“你说,会不会是老爷......不行了?我这两年倒是觉得老爷的体力是越发不行了,到底也老了,快四十的年纪,比不得那......”蓉姨娘说到一半,住了嘴。
荟秋脸上一红:“这奴婢哪里知道......”
蓉姨娘又捻了一粒酸杏塞进嘴里,荟秋看着,忽然道:“不过,姨娘月信怕是有好几天没来了吧?”
蓉姨娘先是一愣,细想一下确实推迟了两天,不过她很快摇摇头:“你知道的,我月信一向不准。”
“要不明日,我还是去叫个大夫,给姨娘瞧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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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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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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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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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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