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他对自己的关心和体贴也是装出来的吗?前世走得太匆匆,竟然也忘了质问他一句。
“你不太喜欢我。”盛怀瑜终于开口。“似乎对我很不满。”
他总觉得檀闻舟每次看他的目光似乎都很特别,像是在看......一个故人。
“我们去大门等他吧。”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不愿意一个人单独面对他,她的声音嘶哑暗淡,暗含着让人不易察觉的颤抖,任由额前的几缕碎发凌空飘乱,让盛怀瑜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她快步地朝前堂走去,走得太快,甚至在下台阶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崎岖,身子一轻,差点摔倒。
一只手稳稳地拖住了她的身子。
檀闻舟甩开他的手,她差点就愤恨地转身质问他。
为什么要这样装模作样?为什么要这么假情假意?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
盛怀瑜默然地收回手。
三人乘一辆马车,一路上只有檀闻裕滔滔不绝地讲话,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到了樊楼后,已经有小二看到檀家的车马,专门辟出了一间包厢来。
坐在包厢喝酒的多是一些读书人和官宦子弟,房内四角插了几支金菊和红梅,墙上挂了一幅琵琶山鸟图,案几上点上一盘倒流香,很是风雅,
台上丝竹阵阵,酒桌上推杯换盏。
檀闻舟好久没喝酒了,她浅尝了一口,发现并不烧心,反而很是爽口,一旁的小二殷勤地介绍,说是今年刚出的新酒,叫“乳前春”。xǐυmь.℃òm
檀闻裕兴致高,拿着单子又点了几个下酒菜,一笼子蒸螃蟹,一盘爆炒兔肉,一碟滴酥鲍螺,再配上一小份姜丝梅子。
檀闻裕担心这个堂弟喝多了,秉着自家人照顾自家人的道理,只顾着给盛怀瑜满上,不敢劝她的酒,每次倒上时也只倒个半满,怕她万一喝得醉醺醺,以后大伯母见了摆脸子。毕竟周氏一向护着檀闻舟,檀家上下人尽皆知。
盛怀瑜起先还能招架住,听檀闻裕聊着各种闲话。
檀闻裕是个情场浪子,活了二十年,除去懵懂的十二三年,剩下的八年没少和女人厮混,京城里的青楼酒肆更是没少留下他的一夜情,露水姻缘多得数不清,檀珏对这个儿子只有无奈,好在他做事干脆,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过莫名其妙的女人上门闹的丑事,更不像江子麟会做出一些事关人命的事情,檀珏便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盛怀瑜十几杯下肚,脑袋里就有些蒙蒙的,看台上的舞姬都有些重影,好在酒品好,不吵不闹,檀闻舟和檀闻裕愣是没看出来他喝醉了。
檀闻舟还在不停地给他满上。
这小子是喝不醉么?一坛子酒灌下去都不上头?
直到人逐渐少了,檀闻舟终于决定回家,让他们慢慢喝,却被盛怀瑜拦住:“我......和你一起走,送你回去。”
一旁的檀闻裕趴倒在桌子上,杯盘狼藉,打了个酒嗝:“回去回去......”说着也准备走了。
檀闻舟犹豫着要不要送他回去,却见他哈哈一笑,酒气熏天:“没事儿!男人!”一边说一边拍拍胸脯,捶得咚咚作响,“怕什么?”
檀闻舟沉默,只好和他道别,也没有招呼盛怀瑜,兀自转身走出了樊楼。
夜色凉如水,盛怀瑜紧紧跟着她,两人并排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灯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檀闻舟试着打破沉默,她试探地问道:“盛怀瑜。你记得你是几岁来的京城吗?”
盛怀瑜不说话,正当檀闻舟以为自己问不出什么时,却见一双手挡在自己眼前,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盛怀瑜一根一根地掰扯着自己的手指头,喃喃道:“十岁。”
她抬头看向盛怀瑜,后者耳垂通红,面色却如常,只是眼中水雾迷蒙,难怪,这家伙居然喝醉了。
原来这个阴险狡诈的狗贼喝醉了居然是这副模样!
她趁机又问道:“你有未婚妻吗?”
盛怀瑜皱眉似是在思考,艰难地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
“所以......这是有还是没有啊?”檀闻舟一头雾水,盛怀瑜这回坚定地摇了摇头,像个下定了决心的孩子。
看来是没有了。
檀闻舟吸了口气,装作随口道:“那你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呢?”
盛怀瑜抿着嘴,不说话。檀闻舟不死心:“那你为什么要......做官?”
她原本是想问他为何要报复檀家,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妥,万一他还有一丝神智,岂不是打草惊蛇。
谁知原本很听话的盛怀瑜醉酒版忽然沉默了,他眉头紧锁,双目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随即又慢慢转身,和她四目相对。
看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哎哎哎,你别哭啊,我不问你了。”
檀闻舟不敢逼他,搞不好逼急了他,他要在路上发酒疯砍死自己。
她拢了拢领子,酒气被冷风一吹又散了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路揣着袖子小跑回去,绿芜听到拍门声,急急忙忙打开锦麟阁的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少爷......这是?”绿芜躲在她身后,看着一身酒气地的盛怀瑜,心里有些害怕。
盛怀瑜面如沉石,一声不吭地站在檀闻舟身后,像是来讨债的,绿芜朝檀闻舟挤眉弄眼,不敢让他进来。
檀闻舟头也不回,微笑道:“大惊小怪的,去给盛公子沏茶。”
“......是。”
花厅里,檀闻舟和盛怀瑜相对而坐,许是刚才喝得多了,盛怀瑜忽然蹙眉,双腿紧绷,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
盛怀瑜脸色通红,腿绷得更紧。
檀闻舟了然大悟,喊了小厮摇摇晃晃地扶他下去方便。
半盏茶的功夫后,盛怀瑜才面色缓和地回来。刚一坐下,就开始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茶。
檀闻舟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盛怀瑜摇头,明明脸上没有表情,檀闻舟仍觉得他好像气鼓鼓地。
难道是刚才问的问题戳到他肺管子了不成?
檀闻舟忍不住觉得好笑,平日里这家伙看起来不言不语的,喝醉了酒竟跟个孩子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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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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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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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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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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