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儿,你说陛下此举为何意?可是不满皇长孙操办的寿宴?
不然,为何竟是要万岁节一过,便让皇孙也离京。
尚未成婚,却让我等随皇孙一同前去,这……”
林青鸾方才听茯苓禀告过李沁嘉的事情,心情甚好。林青雀深夜来访,她本已睡下,但还是爬了起来与这个长姐“秉烛夜谈”。
“大姐姐,往年万岁节宫宴,大姐姐也是参加过的,今年虽未能参加,但皇长孙操持寿宴时,也未少与大姐姐商议。
大姐姐以为,此次皇长孙所操办的寿宴,较之以往如何?为什么大姐姐会认为陛下让皇孙到龙兴之地历练,便是陛下对皇长孙的不满呢?”
林青鸾不答反问。倒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林青雀自己心中已有答案,她又何必多费口舌?
林青雀沉默了良久,再抬眼看向林青鸾的时候,眼里有了一丝踟蹰及愧疚。
“鸾儿,我……”
林青雀微微勾唇,摇了摇头:“大姐姐,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你我姐妹数年,你的心思,青鸾懂。”
这话却是让林青雀心中一跳,不知道林青鸾知道了些什么。但是想到林青鸾平日里看似不温不火,却是能做出将风姨娘弄成那副鬼样子,锁进侯府地下密室的事情,她便心有余悸。
她……也算不得是算计了青鸾吧……
林青雀被霍老夫人调教了一番,心肠硬了许多,知道若是自身无力,便要懂得借力打力!
霍老夫人告诉她,往日里的林青鸾便是如此,而当时她才五岁!
五岁的林青鸾凭借着自身肖似林赤霞的容貌,使得霍老夫人对其产生怜惜,而后步步为营,慢慢摆脱了林赤霞的影子,让霍老夫人真的对她产生了感情。
借着霍老夫人的势,她与长房交好,再借林青雀和江夫人之手与二房相斗。
老夫人曾问过林青雀:“雀姐儿,缘何长房和二房闹成如此这般水火不容的,你可还记得?”
林青雀仔细的想了好久。
二婶李氏自来便是管事儿的性子,与自家母亲多有口角,争夺管家权。后来母亲江氏落败,二房常将长房稳压一头。
但父亲在时,两房之间还是会做做表面的功夫,对外也是维持一下侯府和睦的假象。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成了如今这般明争暗斗,如若死敌一般的存在?
溯本求源,林青雀终于想起来了,是武璋十年,林青鸾偶然一句“童言”,揭穿了林鹤霄与林鹏霄一同应考的“险恶用心”!
若兄弟二人一同考中,那么十一岁便高中的林鹤霄,便是“神童”,是“虎父焉有犬子”!而一同应考的林鹏霄,中与不中,所有的光芒都将被林鹤霄掩盖,甚至沦作映衬!
之后,秋闱成绩公布,果不其然,庆祝宴会上,林鹤霄风光无限,而林鹏霄却是被比成了“渣渣”。甚至当时江夫人有意说亲的人家,也是对林鹏霄笑而婉拒,事后江夫人都气病了。
而后,科考弊案一出,林鹏霄更是蒙受了许多非议,反倒是林鹤霄如鱼得水,在学子中混得是风生水起,不负他“神童”之名。
就连当时年仅五岁的林凤瑶,在各家宴会上也是出口成章,有着“小才女”之名。
打着卫勇侯府的名头赴宴,却是将侯府长房正主一家比了下去,实在是令江夫人难以咽下这口气,就连好脾气的林青雀也是难忍这怨怼。
尤其是,长房庶女林晴鸽的背刺,使得林青雀更是难忍!
林晴鸽自幼与林青雀一同长于江夫人膝下,姊妹俩虽为嫡庶女,却未曾被两样待过。
但林晴鸽却因为次年春恩科,二房林鹤霄考中了举人,而林鹏霄落榜,便对二房多有谄媚,反倒疏远了林青雀,使得林青雀为此甚是受伤。
也正是那时,林青鸾逐渐走近了林青雀的身旁,填补了这一“好姊妹”的空缺。
尤其是在林鹏霄落榜后,常郁郁寡欢,将自己关在房中,黯然伤神时。是林青鸾将林鹏霄引荐给了肃王做亲卫,使得一众原本对林鹏霄爱答不理的人,重新又来讨好……
之后,长房与三房关系便更加紧密,二房每每有作妖时,便是林青鸾警觉其中算计,有时甚至比白姑姑还要敏锐。使得二房算计成空,林青鸾亦会在林青雀旁边怂恿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自然,霍老夫人并无意挑拨林青雀和林青鸾之间的关系,而且林青鸾的确没有损害长房的意思,还帮助长房越来越好。
但随着皇长孙常与肃王来卫勇侯府,与林青雀也有了颇多的接触后,他的一些想法却是对林青雀影响颇大。
譬如,肃王太过出色,虽然旁人看到的都是武璋帝后有意针对肃王和林青鸾,但实际上也是怕他们日后成为威胁。所以趁着年幼便多加敲打,让他们不敢肖想不该他们的,以免成为晟王第二。
晟王杨澄对太子杨淙的“敌意”,纵使是当着武璋帝后的面儿都难以掩饰的住。那便更别提在杨炯、杨炜等一众小辈儿面前了。
杨炯说,幼时杨澄常问他,是他爹厉害,还是三叔厉害。若是答爹厉害,便会被三叔说是傻子,脑子不灵光。若是答三叔厉害,要什么三叔都给,很是大方。所以那时候他和二弟杨炜常答三叔厉害,传到太子妃耳中,两人也没少被罚。
武璋后薨世后,杨炯告诉林青雀,四叔杨溯被赶到北疆驻疆,因着他对太子动手了!各府得到的消息均是因为肃王驾前失仪,但怎么个失仪法儿却是不知的。没想到竟是这样!
杨炯说他很害怕,怕日后终有一日,四叔会和太子兵戎相见,骨肉相残!他想让林青雀帮忙探探林青鸾的心意,看是否能成为“助力”。
若是说,林青鸾回府前,林青雀仍是相信这个妹妹会成为“助力”的。但是经由霍老夫人教导后的林青雀却是不敢再如此肯定了。
这般心机深不可测的四妹妹,当真没有母仪天下的野心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林青雀也是犹豫了许久,也是在杨炯的劝说下,同意将探知林青鸾的一些事情都告诉他。毕竟他们日后会是夫妻,最亲近之人。
但林青鸾回府后,林青雀却发现,她再也探不到林青鸾的真心了!
鸾儿对她设了防!
一开始只是感觉,她没有什么实证,毕竟鸾儿至今仍是对她很好,也会在她遇见问题时,与她出谋划策,一同商议解决之法。
但是随着入宫之后,林青雀这种感觉越发强烈,最明显的便是——那名为紫堇的丫鬟,她竟丝毫不知这丫鬟的真实来历!
说是肃王府送来的,可是王府里肃王和王妃都在北疆,是谁做主送这丫鬟来的?而且这紫堇对于宫里的熟络,甚至比白姑姑更甚,她当真只是一个王府里的侍女?
武璋帝将万岁节寿宴交给了杨炯三兄弟去操办,林青雀也是来问过林青鸾,该如何操持为好。
林青鸾只是点名陛下此举便是有意考教三位皇孙,让林青雀劝杨炯维持旧时寿宴习惯,再略微增加些新意便好。
这新意嘛,是在菜肴上下下功夫。
出两道随处可见、轻易可得的食材,料理出美味。日后这菜肴普及民间餐桌,也是可以传名的佳话。xiumb.com
凡重民生,则帝必大喜,恩宠之。
林青鸾当时是这样说的,林青雀也将原话告诉了杨炯。
但杨炯并没有采纳,而是听从了那些大人们给出的“好意见”,说武璋帝五十五小寿,要置办的更为华丽盛大些,菜肴定要精美,还要出新出奇!
那奇,便是又委托给了林青雀。
她只好传信给了霍老夫人,让崔姑姑帮忙想了几道菜肴,又找林青鸾求了三两道菜谱给了杨炯。
却没想到,十几道菜肴,杨炯便选了其中的八道。还当着林青鸾的面儿,将这菜谱一事全都说成是她精心研制,为给武璋帝贺寿,以表孝心。
杨炯话已出口,林青雀怎能再出言反驳,说不是她研制的,是林青鸾和崔姑姑?那不当场打了杨炯的脸面嘛!
她当着林青鸾的面儿认下了,并接受了武璋帝的恩赏,这让林青雀感觉很是羞愧。
晚宴上,她不好和林青鸾说什么,但是现下深夜来找林青鸾,实在是……她总感觉杨炯好像弄巧成拙了!
若是武璋帝当真欢喜,又怎么会将他们都赶出京城,竟是连年仅六岁的逸王杨湙都不留?
此举,林青雀感觉好像武璋帝是将他们赶到了,和几位成年亲王一般的境地。所谓历练,从另一方面来说,便是失去了优势,要好生“磋磨”他们一番,让他们与已经成势的叔叔们一同竞争!
林青雀犹豫了再三,看着林青鸾略带生疏的眼神,心下一横,将真心话与林青鸾吐了出来。
林青鸾没有再做出阻止林青雀倾诉的举动,眼神里的生疏也逐渐淡化了。
等到林青雀说完后,林青鸾这才开口:
“大姐姐,若是青鸾告诉大姐姐,青鸾想法确实如同大姐姐猜想一般,大姐姐作何感想?想同青鸾悖逆吗?”
林青雀没有想到,林青鸾竟然毫无掩藏的对自己这样说了实话。
她信,她就知道林青鸾一定会对储位有所想法的,尤其是太子薨世后,这感觉便一直很重!
若是太子还在,继位之君必定是太子,那么日后储位也将是杨炯的。但是太子太子妃已死,林青雀明显的感觉到了杨炯身上那沉重的压力,周遭的恶意。
现下武璋帝还未针对于她和杨炯,便是如此情形,若是……她不敢想!
难怪当初祖母说,希望她不要与林青鸾为敌,希望她能躲在林青鸾身后,好好存活。若是有朝一日,她羽翼丰满,能独当一面时,再做决定。
她,似乎现在有些明白祖母的意思了。
轻轻了摇了摇头,林青雀有些难堪:“我以为虚长鸾儿几岁,鸾儿能承担的,我便亦能担负。但现下看来,似乎错了。”
林青鸾笑了:“大姐姐没错,毕竟,大姐姐心中还是选择了鸾儿,便是鸾儿未有错付。”
“呃?”林青雀有些怔愣,不知道林青鸾此言何意。
“当时鸾儿提起前朝秘药时,大姐姐分明已经知晓鸾儿意欲探知皇长孙在锦衣卫中暗桩,却仍是选择了以自己名义让皇长孙派人专门拿了暮成雪来,不是吗?”
当林青鸾将这件事情说穿后,林青雀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与林青鸾“认错”了!
那时,林青鸾提起前朝秘药时,她的确猜到了林青鸾的用意。但她当时并不像林青鸾现下所说这般想法,只是觉得自己将林青鸾曾告知自己的一些“秘密”告诉了杨炯,所以才做为“补偿”,这样做了。
杨炯让人将那些药都偷出了一些来,她则是让白姑姑辨认后,选择将暮成雪交给林青鸾。只是因为担心神仙醉药发时间太短,可能会给鸾儿带来麻烦。
而暮成雪,她从鸾儿那里已经知晓了,节国公先夫人吴氏便是死于此毒。药发时间较长,能够更稳妥些。
而余下的药,她均交给了银铃保管,所以这次入宫,她带了银环来。两个丫鬟,银铃比银环更为忠心些。
“大姐姐,此次凤阳历练,是你的机会。”
林青鸾没有纠结林青雀脸上神情的小变化,而是忽然出声这样告诉她:
“陛下这历练实际上便是对皇孙们好逸恶劳,不思民生疾苦的惩处。鸾儿猜想,届时到了凤阳,皇孙们必将要着实的吃番苦。
大姐姐何不趁此机会,在皇长孙心里加重自身份量,与皇长孙一同体味一番帝后曾创业时艰难,同甘共苦。说不得,日后也能缔造如同帝后一般佳话。”
“你是说……”林青雀眼睛忽然有光闪过。
没有吃过爱情苦的年轻女子,哪个不对爱情充满向往?
林青雀之所以先前对杨炯的要求一再妥协,也不过是因她将自身放错了位置,自卑了些。
堂堂侯府嫡女,竟觉得自己配不上太子嫡长子,真是……
林青鸾对林青雀仔细叮嘱了一番,又带她到了书桌前,奋笔疾书了一些东西。直到天色吐白,这才收笔。
“大姐姐,记住鸾儿的话,与其想一些遥不可及的,不若抓住眼前的。
离开时,金银细软便不要带了,不太名贵的首饰贴身藏上两件,遇急时,或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林青雀将林青鸾递来那厚厚一沓纸张收入袖中,郑重其事的颔首应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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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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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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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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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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