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夜枭给丢出乾清宫的,但查证的事情他一概不问,只负责武璋帝的安全,及武璋帝命令他执行的任务。
所以,人被丢出去后,查实那人身份和来历的问题就落在了御龙卫暗卫首领方茨的身上。
就在武璋帝与众人一同见证滴血认亲的时候,方茨已经将那人的身份查了个一清二楚。
此刻武璋帝问起,他却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回复才好。
武璋帝见他这副样子,面露不悦神色:
“怎得,莫非他是你手下不成?”
的确,论这身手和隐蔽的功夫,的确只有御龙卫暗卫才能做到。若不是发现杨炯的异样,武璋帝都未发现这人气息,可见其功夫当真不弱。
方茨抱拳单膝跪地向武璋帝请罪:
“那人的确是御龙卫暗卫,方茨失察,还请陛下严惩!”
虽然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但是武璋帝并没什么好开心的。
好啊,这护卫皇帝及皇家宗族的御龙卫,竟然也能被杨炯这孙子插入了人手,真是……
武璋帝刚要发怒,坐在一旁棋盘前的那人却幽幽开口:
“当初陛下甚是信任先太子,御龙卫也皆由他与方统领所控,里面会被动些手脚也属正常。
臣曾劝过陛下清理,是陛下说给先太子一脉留些实力也无妨,还说臣多事……”
这话听着,倒似是对武璋帝有些埋怨之意。
武璋帝极为不悦的瞥了那人一眼,而后吩咐方茨肃清御龙卫,务必将心存有异者,全部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
这“该去的地方”当然不是阎王殿,而是他们心中所向的“主子”身边。
武璋帝也想借此敲打一下他的儿孙,别整天惦记着老子,之前老子不问,是讲情面。如今老子不讲情面了,说打脸,绝对要把你们这群不肖子孙的脸打烂!
就在方茨领命要退下时,武璋帝别有深意的对方茨又说了一句:
“若你想去,也可以去。”
方茨闻言赶忙伏地叩首:“卑职有罪,还请陛下严惩!”
“嘁……”武璋帝极为不屑的瞥了方茨一眼,却没再继续说什么。
福泉和方茨,他之所以留用,就是因为用顺手了,不想换。
武璋帝不会承认,他心始终是偏的。
之前偏向太子杨淙,现下却有些偏向他家老四。
虽然,武璋帝对肃王杨溯极其苛刻,处处打压,杨溯始终是武璋帝除太子杨淙外最喜欢的儿子。
一如当年那句“此子肖朕”,那是武璋帝的肺腑之言。
只是,杨溯还是比不得杨淙在他心中的地位。杨淙不在后,所谓的储位人选,武璋帝认为只是瘸子里挑出的将军罢了。
先太子杨淙,虽然在他死后,爆出了很多让武璋帝愤怒的“小心思”。但是,在武璋帝心里,他始终是最好的儿子。
这不光是长子的光环作祟,而是杨淙事事都可了武璋帝的心思,无论好坏,都让武璋帝满意!
杨淙是个有心计有手段铁腕的太子,他懂得掌握时局控制。
知道武璋帝会对太过强势的人有所忌惮防备,所以在武璋帝面前的他,仁德、贤良,明事理。
他对皇位没有野心,因为不需要野心,那位置日后也会是他的,他只需蛰伏,耐心的等着即可。
当论及政务时,他也会适当的展现自己的能力和实力,让武璋帝明白他的胸襟和魄力。
有远志,却谦逊,兼具美好品德。
这样的孩子,哪个父亲能不喜欢?
当乾清宫只剩下自己二人时,武璋帝这才缓缓坐到了棋盘对面,自棋盒中取出一颗黑子夹在自己的指尖,缓缓落下一步。
“陛下这就将皇长孙驱逐出局了?”
与武璋帝对面而坐的年轻男人,落下一白子在棋盘上,将方才武璋帝筑成的杀局化解掉了。
武璋帝再落一子,棋局又有了新的变化,依旧杀气颇重。
“炯儿太急躁了,丝毫没有遗传到诛元的沉着和冷静。
他性子太像太子妃,而朕没有皇后那么好的耐性,慢慢磨砺他,只得下重手将他打下去。
若是他当真有那本事,自会想法子重新回来,若是他做不到,废掉一个无用的子嗣,朕还是舍得的。”
“啧啧啧……陛下这话也太过绝情了,若是皇长孙听到了陛下此番话,一定会伤心死的,这么轻易的就被自己的皇祖抛弃了。”
“嘁……为了大乾,皇后和太子之仇朕都能咽下,又况谈其他?”
“可陛下也未让她们好过啊,不断给她们设立难题,挑拨她们之间的关系越发紧张。
林四小姐还以为陛下是向着她的,却不知陛下同样也在扶持着林三小姐,让二者的势力旗鼓相当,让她们的厮杀会更为惨烈。”
“她们要拿朕的子孙做棋子,朕终归是要收些利息的。但朕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乾的百姓,难道不应该吗?”
“若林四小姐知道她辛辛苦苦积攒的财富,都被您拿去扶持林三小姐,她一定会呕死。兴许唆使肃王弑父,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敢!”
武璋帝一巴掌拍在了棋盘上,一盘棋顿时散了,黑白分明的棋子散乱四下。
福泉听闻殿内动静,刚欲探头,却感到了脖颈处一丝凉意。
夜枭手持匕首立于他身后,匕首的锋刃正紧贴着他的皮肤,仿佛他再敢有动作,便会毫不留情的让他血溅当场。
福泉大气也不敢喘,僵立在原地。
“夜……夜统领,奴……奴婢不是想要窥探,只是听到动静,所以……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夜统领将您高抬贵手……”
福泉声音里都透着哭腔儿了,停了一会儿,就在福泉快要吓尿的时候,夜枭才将匕首从他脖子上移开。
福泉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看他身后,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儿?
杨炯被发落去皇陵的当天晚上,林青鸾就命茯苓带着两个暗卫,将林青雀从栖梧院悄悄抬进了密道中。
“鸾儿,这么晚了,怎得……”
林青雀坐在轿椅上,腿上盖着薄毯,捧着手炉,一脸不解的看向林青鸾。
伸手为林青雀整了整身上包裹的大氅,林青鸾笑道:
“大姐姐近日来心情都不佳,鸾儿觉得许是大姐姐在床上躺着太过烦闷,所以才会如此。
就命人给大姐姐寻来了个疏解郁气的‘玩意儿’,供大姐姐消遣。”
“玩意儿?在这儿?”
看着这曾经关押过顶着“风姨娘”名头的元牧莫尔嘉娜郡主的地牢,林青雀一脸的狐疑。
现下这里改动挺大,原先因为林青鸾命人将关押莫尔嘉娜的那间牢房门给用铁水焊死了,现在已经完全被涂抹成了泥墙。m.xiumb.com
而原先林青雀关自己大嫂那个叛徒丫鬟的牢房,却是在与隔壁牢房之间新开了扇门。改成了一间里面可以关押,外面可以行刑的式样。
就在林青雀仔细打量着这地牢时,林青鸾对茯苓使了个眼色,茯苓便自里面的牢房中拖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只穿着里衣,似乎是刚从被窝里被人抓来的,浑身还在不断的打着冷颤。
“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杂家?杂家……”
那人发丝凌乱,遮掩住了面容,但是他的声音却是让林青雀很是熟悉。
她回头看向林青鸾:“他是……宁河?”
林青鸾微笑着向林青雀颔首,表示她猜对了。
“鸾儿,你怎的将他给抓来了?你说送我的‘玩意儿’不会是他吧?”
“没错!”林青鸾笑道:“这个狗奴才,在皇长孙府里没少给大姐姐气受。
拿他来给大姐姐当作疏解郁气的撒气包,大姐姐不认为是个很好的主意吗?
当然,大姐姐现下身子还虚弱,还当以静养为主,动手的事情就交给……”
林青鸾一挥手,紫堇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黑衣蒙面的暗卫,肩头上还扛着一个被套着黑色布袋的娇小女子。
进来后,暗卫将那娇小女子放下,紫堇上去揭开了她的头套——是银铃!
“对了大姐姐,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银铃和白芷一样,都是皇后娘娘当初安插进来的眼线。确切的来说,朝中所有功勋家中嫡女的身边都有一个这样的丫鬟在。
所以,鸾儿便自作主张让紫堇将人给带了来。
并且,她以后怕是不能再侍候在大姐姐身边了,回头儿大姐姐找个由头,让大嫂再为大姐姐重新安排个丫鬟吧。”
林青鸾的话让林青雀很是震惊,她一脸诧异的看向银铃,不敢相信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竟然是……武璋后的眼线?
“银铃?鸾儿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是……”
银铃被揭穿了身份,脸上闪过一抹苦涩,终究还是没能瞒过四小姐。当白芷不见的时候,她早就有所觉悟。
大小姐入宫之后,她原本打算诈死离开的。只是记挂着大小姐的嘱托,她没有离开。
而后,大小姐陪皇长孙去凤阳的时候,她也是有机会离开的。
是因为她的贪心,认为自己一定可以随大小姐陪嫁进皇长孙府中,所以仍是未珍惜机会。
她对林青雀是有主仆情谊的,但这并不是她不离开的主要原因。
可后来,在皇长孙府中所经历的一切,使她看清楚了状况,却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现下她无比的后悔,可是已经迟了。
她只希望林青雀看在多年的主仆情谊上,替她求求情,给她留条活路!
“大小姐,奴婢……”
看到银铃眼中的躲闪,林青雀感觉心痛极了。
林青鸾察觉到她的异样,赶忙塞了颗丸药到林青雀的口中。药丸是由雪莲所制,入口即化。
林青雀稳了稳情绪,别过眼不再看银铃,而是看向了林青鸾:
“鸾儿,你究竟是何意?”
林青鸾抿唇微笑:“祖母拜托鸾儿,在大姐姐做出选择后,针对大姐姐的选择,做出安排。
若当初大姐姐选择诈死离京,那便将大姐姐送回老家,为大姐姐购置田产宅子,务必保证大姐姐后半生无忧。
可大姐姐偏偏选择了要继续留下来,那么就要让大姐姐明白一个道理——
无论何时何地,当以己为先,凡有可能伤及己身的人,便不能留,出手要果决!”
林青雀眼神一哀,未想到这是霍老夫人拜托林青鸾做出的安排。她实在是太不争气,让年迈的祖母还为她考虑如此之多。
“所以,大姐姐,今日便由你来决定如何处置这个太监,让银铃来执行,也算是给她死前最后的出气机会吧。
毕竟,银铃也说过,当初她没少受这太监的轻辱。
待处置过这太监后……”
林青鸾伸手,紫堇将一把轻薄尖锐的匕首递到了她的手上。
“届时,大姐姐需要亲手处决了银铃!”
林青雀闻言,身子瘫软,连连摇头:“鸾儿……不……鸾儿!”
面对林青雀的哀求,林青鸾的神情忽而冷淡下来,面无表情,眼中似被冰封一般,一片寒凉。
轻轻的,林青鸾摇了摇头,缓缓将匕首递到了林青雀的手中。
“若大姐姐不照鸾儿的话去做,那么鸾儿只得对大姐姐狠下心来。
大姐姐腹中的孩儿,怕是保不住了!”
林青雀没想到林青鸾竟然会有天忽然这样对自己,这么冷淡的鸾儿,让她感觉别样的陌生。
“鸾儿,不要这样,你不要逼我……”
“没得商量。不过,大姐姐还不急去想银铃的事情,先想想如何处置这个太监吧。”
林青鸾拒绝了林青雀的求饶,,果决的转移开话题。
“我……我不知道,鸾儿……”
林青雀还想和林青鸾求情,却见她撇开了脸,直接看向了银铃:
“这些年来,从崔姑姑那里打探了不少关于我的事情,想必你对我的性格也很了解了吧。
在死前给你个出气的机会,若是你把握不住,那便太让我失望了。”
不同于林青雀的犹豫不决,银铃倒是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用力的冲林青鸾点了点头。
她跪在林青雀的面前,给林青雀磕了三个头:
“主子,银铃的确是带着任务来到主子身边的,而且对主子的确不忠,传了很多有关主子的消息给宫里。
甚至在主子身边多年,仍是总想着抛下主子独自逃离。
但现在银铃明白了,能有大小姐这样的主子,银铃究竟有多幸运。
若是有来生,银铃定然会对主子忠心,再也不背叛主子了!”
说完,银铃握住林青雀的手,将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心口。
“银铃……”林青雀想要将手中的匕首丢掉,可是握着匕首的手被银铃攥得紧紧的。
“不要……不要这样……”
林青雀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头不断的摇着。
“主子!想想您的孩子,为了奴婢一个背叛过您的奴才,舍了腹中的孩子,值得吗?”
银铃忽然大声的冲着林青雀吼了一声,震得林青雀一个颤栗,充斥着泪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犹豫了……
想到腹中的孩子,她又转头看向了林青鸾。
但后者却是满眼的冷寒,像是个无情的冰疙瘩。
闭上了眼睛,林青雀咬着牙,心下一狠,将匕首向前推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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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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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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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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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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