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岸边，好在有萤火蝉鸣，还有他，倒也不会寂寞。
“夜哥，你有什么特别想做却没有做的事吗？”
“……”
“曾经有，不过现在没了。”
“……那我可以问问你，以前想做的事是什么吗？”她问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怕他一如既往的避而不谈。
可出乎意料，这次他答得干脆：“以前想问鼎六界，只是那盘棋局下久了不免觉得腻味，身边亲信相继离开。后来一招错，满盘输。”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毫无波澜，面色也平静如水。
“夜哥为何想问鼎六界呢？”
“没什么理由，只是这么想便去这么做了。”
哗哗的水声颇有节奏的划动着，一如他平和的心境。
“嗯？一个人做事怎么可能没有理由呢，夜哥你不会又唬我吧？”
司夜略微思忖片刻，道：“若非要理由的话，大概是不想活得太无趣罢。”
迎面扑来的风轻轻柔柔的，似哼着什么小调般，脸颊上的缱绻如有羽毛掠过。
“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为自己无聊的生活添点乐子吗？”
“你想这么认为，也无不可。”
“总觉得夜哥的过去很沉重啊……”
“沉重？为何这么觉得。”司夜微微一怔，“我从不这样觉得。”
洛无晴的指尖轻触水面，指尖空空的触感让她有些晃神。
“你的过去好像并不愉快，说不定，还背负着什么血海深仇吧。仇恨，也是人前进的理由。我一开始以为你想问鼎六界的理由会是报仇。”
“……”
蓦地，司夜低低地笑了声。
“我竟不想，你将我看得如此透彻。”
“……”
“在我看来，复仇也是一件趣事，若是一下将仇人全部手刃，这个过程就失去了它原有的趣味。”
“偶尔也要懂得放慢节奏，给他们一点游戏体验。”
“……？”
见洛无晴一脸大受震撼、不能理解的模样，司夜眸中划过一抹浅浅的玩味。
“不必尝试理解我的想法，很多时候，我做事并不抱有什么目的，仅是想做便做了。”
“……还真是任性啊。”
“也许是随性呢。”
“……这可不是想夸你啊。”
到岸了。
岸上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不断，华灯点亮了整个城镇，充满凡尘特有的烟火气。
不知凡尘今日过的什么节，街市比往常还要热闹。
当洛无晴和司夜走进人群后，被人流挤得走散了。
人们互相推搡着走路，洛无晴在寻找司夜的同时，一个不留神被推得撞在柱子上。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
洛无晴眸光闪了闪。
此时，烟火璀璨，天边的焰火使得黑夜亮如白昼，噼啪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它们不断盛放，似乎永不会凋零一般。
撞到她的路人为表歉意，送了她一个糖人。
糖人画的是一只鲤鱼，将鲤鱼跃起来的一幕勾勒下来。
太好看的东西，总会让人舍不得毁掉的。
可又不免好奇糖人的味道，于是洛无晴决定浅浅地尝一下。
意外的，这糖人没有想象中的甜，它的味道很淡很淡，淡到可以忽略。
“……”
怎么会没有味道呢？
洛无晴顺着人流一直走，边走边腹诽，司夜这么大一个人，居然还走丢了。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寻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她才停下。ωωω.χΙυΜЬ.Ｃǒm
这棵柳树下没有人停留，倒是难得的清净地。
柳树风姿绰约，娉婷袅娜，她似在随风起舞般。
树下，有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公子，他倚着树，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铜钱。
“……”
洛无晴忽而弯起唇角，笑道：“闻人清？”
“……”
“闻人清？”熟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明的情绪。
“难道不是吗？”
洛无晴上前，掀开了狐狸面具，面具下，是司夜的冷漠脸。
那双眼瞳分外凉薄，料峭眉眼微微扬起，不知为何，生出几分讥诮。
“……”
“原来不是啊。”
虽然是这么回答的，但洛无晴语气却没有太多波澜。
“很失望吗。”
洛无晴淡淡一笑，“你们戴上‘面具’的时候，真的很像。”
闻人清平日里习惯用黑布蒙住双眼，当司夜用面具挡住半张脸时，他们二人共有的气质就显现出来。
一种难以忽略的特殊气质，很少有人可以将清冷与温润完美的交叠在一起，还并不显突兀。
只不过，司夜尤为清冷，而闻人清身上出现的则更多是温润。
“……”
“这里真好，似乎远离了所有尘嚣、纷争。”洛无晴转身，看向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不过啊……我还是没有留下的理由。”
“……”
“……不喜欢这里吗？没关系，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洛无晴轻轻摇摇头，“和喜欢没关系啊。你不觉得，这里的一切就如‘镜花水月’吗？”
“……”
“水的触觉怪怪的，没有疼痛，糖人没有味道。我似乎还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心里感觉空空的。”
“有一件非常想做的事，但好像被我忘记了啊。我觉得，我不该忘的。”
还有一句话，洛无晴没说。
“……”
“这不就是你内心深处渴望的‘宁静’吗。”司夜眸光微微暗沉。
“可这份宁静却如同牢笼。”洛无晴侧过脸，朝着司夜微微一笑，“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
“咔嚓——”
耳边响起碎裂的声响。
烟火在此刻全部落幕，世界只余下一片黑暗。
守在原地的“司夜”了然一笑。
……
幻境顷刻间轰然破碎。
幻境之外，一片寂然。
“为何，醒来了。”
“大概因为太假了吧。”洛无晴缓缓睁开双眼，“我认识的你从不会向我敞开心扉，也不会那么老实的回答问题啊。”
从一开始，就觉得虚幻而不真实，奈何沉溺于短暂的美梦中不愿醒来。
可惜啊……再美得梦也终究是梦。
察觉到身上的异样，洛无晴下意识低头看去。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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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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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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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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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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