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书咋啦?有本事你去告官啊,我就不信官府会管这种破事,而且我可是被你懵逼才签下这契书,要知道你收我一斤猪下水就三文钱,卖去凤凰楼二两银子一斤,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跟你签这个契书啊!
另外你们也是跟凤凰楼那几家酒楼签了契书,不能如约供给他们货也是要按照违约赔钱的,跟我这毛毛细雨比,你们赔得起?”
孙屠夫高昂着下巴,毫不掩饰自己食言的可耻,又一副好心肠的劝说:“朱娘子,不是我不讲诚信,是你们真的太黑心了,早知道卤猪下水能卖这么贵,你们好歹收的价格给高点,哪至于出这个差错?
不过我也知道这卤烧的手艺还有成本摆在那,这样,咱们也别吵来吵去伤了和气,五十文钱一斤,你要的话我现在能立马全卖给你,日久我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涨价,咱们一步到位如何?”
朱桃花气不可遏:“五十文钱一斤,你咋不去抢钱啊,上午明明还只要二十文钱一斤呢!”
孙屠夫一脸理直气壮:“那谁让你上午不买,快点做出决定吧,不买的话,你们明日就无法给凤凰楼那几家供货,赔钱可是比我赔的多。”
“你……”朱桃花还想逞口舌之快,被顾竹青拦住。
“桃花。”
朱桃花愤愤不平的噘着小嘴看向顾竹青:“嫂子,你看他,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不是,所以你跟他计较啥?”顾竹青淡定安抚一句,朱桃花心里的怒火被抚平几分。
可一旁的孙屠夫却没反应过来,反而满脸得意略带几分挑衅得看着他们。
顾竹青又扭头看向孙屠夫,问道:“孙屠夫,我们是本着好心来的,你只看到那凤凰楼卖二两银子一斤,可那是凤凰楼卖的,又不是我们卖的,我家也只是赚个辛苦钱。
这卤烧猪下水是祖传的秘方,那里面可都是金贵的大料费钱的很,另外还要雇人帮我们搓洗猪下水,卤烧,售卖,这桩桩件件都要成本,你觉得我们能赚多少钱?
真要是和凤凰楼那样的话,我们不是早就发了,哪用得着天天起早贪黑的送货进货,干这些苦力活?”
孙屠夫却打定主意,要涨价。
“五十文钱一斤,没得商量!”
顾竹青皱起眉头,甚是不悦。
看样子这个孙屠夫是打定主意坑到底了。
那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她刚想说公堂见,一直沉默不语的朱瑾之适时启口:“依照《武朝律法》,从商者若违背契书,毫无信用可言,将依契书判罚,另会大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以免天下商人都失去诚信,扰乱市场。
我看你和我娘子妹妹签的契书乃是一旦违约将按照百倍赔偿。
从你们合作至今,我家一共在你这买了三万斤左右的卤猪下水,后期涨价的不算,便是按照三文钱一斤收购也有九十两银子的货钱。
按照百倍赔偿便是九千两银子,可我们与酒楼签下契书,不过是双倍赔偿,顶多赔偿个几百两银子,孙屠夫,你说若真告官谁吃亏?”
孙屠夫没见过朱瑾之,但听着他说的话皱的眉心能夹死一只苍蝇。
再看朱瑾之举手投足间偷着一股子矜贵儒雅之气,不像是一般人,他吞了吞口水问道:“你是何人?”
朱瑾之抿唇浅笑:“吾乃泗水镇的朱秀才,跟你合作的正是我娘子和家妹。”
孙屠夫一下子就慌了。
竟然是个秀才,读书人啊,难怪懂得多,律法也是张口就来。
孙屠夫眼珠子骨碌碌转悠,立即陪着笑脸说道:“这,这事也没这么严重,咱们好说好说。”
朱瑾之绷着一张脸,看向孙屠夫:“违背诚信之事还不严重,孙屠夫觉得还有什么事是重要的?诚信便是商人的脸面,一个人若连诚信都没有,那跟没脸没皮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孙屠夫被骂得都不敢还口,生怕朱瑾之要拿着契书告官。
他不过是个商户人家,赚点小钱养家糊口,也就最近的卤猪下水让自己挣到钱了,比卖猪肉还挣钱,才养大了胃口。
在武朝,士农工商的阶级分化还是很明确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真要和一个秀才家里打官司,他能赢才怪。
别说那九千两的银子赔不起了,就是挨个五十大板以儆效尤他都扛不住,现下他除了认怂只能认怂。
孙屠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向朱秀才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朱秀才,你看这真是误会,也怪我猪油蒙了心,听了一些小人的挑唆,差点连脸面都不要,是我的错,我可真该死啊!”
说话间,孙屠夫往自己的脸上直抽耳光。
抽打三四下后,朱瑾之才幽幽启口:“孙屠夫还是莫要打自己了,省得对簿公堂时叫人误以为是我们家欺负了你!”
孙屠夫这才停下,笑着说道:“哪能啊,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去对簿公堂!”
说话间,他从袖袋里掏出三十两银子递给朱瑾之:“朱秀才,这是这几天令妹多给的货钱,我全退给你,另外今天特意给你们留着的七百斤猪下水算是我送给你们了,你们消消气,就别把这事情闹大了,我日后再也不敢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子糊涂事了,行不?”
朱瑾之没有说话,挑眉看向顾竹青她们俩,眼神示意这生意不是他的,自然不归他做主。
孙屠夫立即会意又看向顾竹青她们重复说了一遍。
顾竹青看着孙屠夫的嘴脸,很是不喜,这也就是瑾之在一番话震慑住了他,不过就算朱瑾之不在,顾竹青也打算对簿公堂。
不过今天孙屠夫被震慑住,想来日后不会折腾幺蛾子。
顾竹青收下孙屠夫多收的三十两银子递给朱桃花:“你清点一下,是不是这个数?”
朱桃花应了一声,接过钱袋子当面数钱起来。
孙屠夫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没了,心里疼得都要滴血。
他平日里被婆娘管的严,身上就没藏过钱,这次好不容易以为拿捏住朱桃花他们进猪下水的,趁着这个间隙昧下涨价的钱当成私房藏在身上,结果就这么退回去了,他想还不如早点花了享受就好了,到时候再从家里拿钱出来。
朱桃花确定钱数没错,冲着顾竹青点点头。
顾竹青这才抬眸一脸淡定的看向孙屠夫,道:“既然孙屠夫还想合作下去,又诚意十足,那今天的七百斤猪下水我们就不客气的收了,还望日后孙屠夫莫要糊涂,毕竟这门生意不是我们一家在赚钱!”
言下之意,背后还有人。
当秀才的背后认识的人肯定更厉害,孙屠夫吓得惊出一声冷汗。
幸好没得罪透,不然的话他岂不是死翘翘?
很快,一行人收了七百斤猪下水满意而归。
孙屠夫却差点瘫倒在自家院子里,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赶紧爬起身去锁上院门回家去了。
匀速行驶的马车内,顾竹青好奇的看向朱瑾之:“瑾之,你是把整个武朝律法都背下来了吗?关键时刻就搬出律法,我看那个孙屠夫被你吓得胆子都要破了。”
朱瑾之闻言轻笑:“我哪有那个时间!”
“啊?”
“忽悠孙屠夫的,武朝律法中虽有惩治哄抬市价的不良商家,但没有今天这样的案例。”
“你可真行,我还以为真的呢,连那个孙屠夫都被吓得脸色煞白,眼神当时就不对了!”顾竹青一提起来就忍不住想笑。
那么怂的一个人,竟然还想坐地涨价乱吆喝,也不怕咬着舌头。
朱桃花坐在一旁一脸崇拜的看向朱瑾之:“二哥,你读书后变得好厉害啊,要是我也能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朱瑾之勾唇浅笑,“那改名请个师傅进门教你读书,会明事理后,你也会和二哥一样厉害!”
一听读书朱桃花就举手投降。
“那算了,我还是平庸着吧,反正有二哥和嫂嫂,也轮不到我来背武朝律法!”
顾竹青噗嗤一笑,看着朱桃花一谈读书就变神的脸,觉得这小丫头,读书多好的事情,偏偏不喜欢。
三个人正在说话,一股腥臭味从门口飘过来。
正是猪下水散发出臭味,顾竹青想着明日得去镇上看一趟了,瞧瞧打造的冷冻‘车厢’有没有做好,以及她的珍珠研磨器。
但愿陶木匠和秦铁匠给力一点,那样她的回春霜生意就能早点支棱起来。
还得去县里找一下秦婕,看看那铺子装潢的如何了,不去一趟顾竹青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忙完,心里不是很踏实。
……
翌日。
顾竹青一大早就起床,跟着朱桃花一起先去了泗水镇的陶木匠的铺子。
陶木匠正在擦着打造好的“冷冻”车厢,越看越觉得这份木工活做的好,心里想着见到朱娘子一定跟她提提,自己能不能帮别人家也做这个冷冻车厢。“这个事情你不能这么算,你说你对不起我,但是我不这么认为,你就说你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吧?三个孩子的事情难道绕不过去了吗?我不管怎么说,也好歹是你的丈夫,你难道对我这一点信任都没有吗?我不管怎么做,你都是不满意,你究竟是想怎么样,这个事情我跟你说,不可能的事情,三个孩子都不许跟着你走,我也不会允许你走,想要和离你那是做梦!”
顾竹青皱眉看着朱瑾之,“好呀,你不让我走,那我就在这里一个劲的闹腾,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不然的话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们之间有没有问题,为什么你要这么决绝的做这个事情呢?你难道想要让三个孩子没有娘亲了吗?你说你的心思怎么这么狠毒,他们叫你娘亲啊,你难道心里不会动容吗?”
两个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朱瑾之,你好意思说这个话吗?你也不想象为什么我会这样的做,还不是因为你太过绝情了,你但凡为我想的多一点我都不会这么难受,你心疼过我的感受吗?一天到晚就是三哥孩子,我不是他们的亲娘,我是后娘,麻烦你搞清楚了!”xǐυmь.℃òm
“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个样子,你就不能开朗一些吗?但凡这个事情有转换的余地,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说说你,任性野蛮无知,这样的你我都包容了,为什么你还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顾凌城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非要选择他,都不选择我,我不管这个事情咱们不能就这么结束,我不会放你走的,哪怕你很恨我!”
“行啊,你不放我走,我就在家里作天作地作死,让你知道我的厉害!”顾竹青是铁了心的要离开,朱瑾之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着她,眼底眉梢都是冷意。
“你就那么想要离开?迫不及地爱的离开?不管我和孩子们了?”
三个小家伙上前保住顾竹青,喊着娘亲不要走!
顾竹青的心里有一点点的动容,但一想到朱瑾之的性格,只顾着他自己,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他就想着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反正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归宿!
“朱瑾之,不要互相折磨了好不好,你说这个事情不是我们的本意,你难道想让我恨你一辈子吗?你自己想想你做的那些事情,有哪一件是为我着想的,我是真的不想继续过这样的日子,才会跟你提出和离,你怎么就想不明白,难道你要我跪在这里求你吗?”
“不管你怎么说,我不允许你离开!”朱瑾之赤红着双眸,堵住了门口。
两个人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如果这个事情必须要又一个人让步的话,顾竹青想大概又是自己了,但是她不想就这样的让步下去,她真的是忍让够了。
顾竹青收拾好了包裹,领着走到门口,抬眸看着朱瑾之:“让开!”
语气冷若寒冰,足以可见顾竹青的心。
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容反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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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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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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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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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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