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的左下角有个名字,但因为年月已经太久,看不清楚了,只能隐约辨认出个‘厉’字。
纪白染不是傻子,只这么一眼,她就明白了。
握着画纸的手,更是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些。
“舅妈,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想要别人的东西,就要拿自己的去换。”
厉星辰的神情闪过一丝紧张,但很快被坚毅所取代。
“我想要你陪着我,也陪着舅舅,所以……我拿我最为宝贵的东西,想跟你做交换。”
纪白染没回话,她垂眸凝望着手里的画纸,过了一会儿,又朝着厉星辰递了回去。
她的动作,让小孩儿浑身紧绷,想问的话在嘴边反复打转,勇气却不足以支撑他问出口。
“我是你的舅妈,这是我本来就应该做的,不必付出你的宝贝来交换,除非……”
纪白染满是深意地看向厉墨北,她的话纵然不说,也像是对着他的耳朵在轻声重复了上万遍。
即便如此,她还是带着满脸的笑意,眼中还隐约藏着一丝故意。
“除非你舅舅和我离婚,不然我就一直是你的舅妈。”
她不想让厉星辰伤心,索性就把这个问题,扔回给他这位有所亏欠的亲舅舅。
察觉到纪白染眉眼中的意得志满,他嗤笑一声,却自己都没能发觉,这笑意里不知不觉浮现出的宠溺。
“我们拉钩。”
厉星辰伸出了手,澄澈的眼眸里,是无法摒弃的固执。
他不信嘴上说的话。
当初妈妈说要陪伴着他长大,最后也没有做到。
厉星辰毕竟年纪太小,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印象里的母亲的那张脸,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只好每天都翻看这幅画。
他知道画得太稚嫩,但这是妈妈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都是母子二人共同留下的痕迹。
厉星辰鼻尖一酸,他急忙低下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
“你怎么磨磨蹭蹭的!”
纪白染缓缓地抬手,纤细的指尖一勾,跟厉星辰达成了约定。
等到厉星辰玩累了,被保姆带回房间,厉墨北的神情才猛地沉了下来。
“厉家的人都说了什么?”
他对着管家问道。
厉星辰是个什么性格,身为舅舅的他太过清楚。
不会轻易露出脆弱一面,反而像极了狼崽子,时时刻刻都对别人抱着警惕,把容易受伤的那面牢固掩藏。
“这……”
管家略一迟疑,目光扫过纪白染。
就是这一眼,连纪白染都猜到是说了些什么。
不过她略感意外,没想到厉家的人会过来,已经闹得很是难看,还能将脸面踩在自己的脚底下,这些人可真是难得。
“厉家的那几位太太过来了,说是……说是查到了……”
管家的话说得磕磕绊绊,倒不是他不想说下去,而是这几位太太话里话外,将已经成为厉太太的纪白染给踩到了泥潭里。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实在是不敢直言。
厉墨北没有多问,任由他沉默下去,目光则是落到了纪白染身上。
里头是让人看不清的深意。
令他略感意外的,是纪白染的反应。
她无所畏惧地回看过去,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眸里,干净到像是一望无际的海。
这女人越发有趣了。
厉墨北收回了目光,转而带着十足冷意,甚至浑身上下萦绕着无法忽视的杀意。
“以后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进来。”
厉星辰是他的底线,平时厉家人的小心思动得再多,他也懒得去对无用的蝼蚁投以过多目光。
但碰到了厉星辰头上,他绝不允许。
“看来他们空闲的时间太多了。”
厉墨北的话不带一丝温度,脸上却与之相反,露出了个看似温和的笑容来。
太闲,那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他说这些话时,没有回避着纪白染。
也算是一种敲打吗?
她寂静地望向站在顶峰的男人,又一次对他的陌生消退几分。
夜深了。
又是一个看似平静的夜晚。
厉家不安分的那几位,都收到了一份‘大礼’,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个难熬的不眠夜。
次日一早,厉墨北的身影早已不见。
纪白染则是直奔纪家,她不会傻兮兮地先去医院碰壁,而是要纪家人亲自带她去。
甚至是迎进医院的大门!
“妈,她居然真的来了……”
纪云溪的脸上蒙着一层白纱,她的眼神好似淬了毒,紧紧盯着窗外正从豪车走下的身影。
她纪白染怎么敢的!
恨得咬紧牙关,纪云溪手都攥紧了,刚做的美甲死死抵着掌心,无声地断开来。
还渗出了丝丝鲜红。
但恨在心头,纪云溪像是全然失去了感觉,她只顾着紧盯窗外纪白染的一举一动。
“这小贱人!昨天只是当着厉墨北的面,才给她了个面子,还真的以为捏住了我的七寸!”
秦佩芳也是恨得近乎呕血,那两亿还没拿回来不说,竟是要被这个小贱人踩到了头上。
她怎么还没死?
这样充斥着恶意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制不住,在秦佩芳的心里疯长。
她一向是被人阿谀奉承,自认过着奢靡的贵妇生活,此生最大的污点,就是生了纪白染这个小贱种!
怎么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就不能是云溪呢?
纪白染停在了主厅外,她不愿再次踏入纪家,这样污浊的地方,连踩上一脚都觉得是触碰到了世间最肮脏的污秽!
“我只给五分钟,五分钟后我要坐上去医院的车。”
纪白染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分毫情绪。
实则为了与多年未见的奶奶再见,她的心绪极其繁杂,连沉下心来多想一步,都要忍着偌大的苦痛。
太久了。
久到她心中藏着的那么多话,都已经是所剩无几。
纪白染闭了闭眼,将那潮水般涌出的愁绪尽数压下,也将那份思念再度藏在心中。
一声巨响,主厅里扔出了个镶着金边的茶杯!
在她的脚下被摔得分崩离析,碎瓷片散落在各处。
“当上了这厉太太,就忘了自己姓什么!”
秦佩芳的怒骂声,也在同一时间内传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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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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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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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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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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