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李洪给了她一个脑壳蹦儿,“子不语怪力乱神,少胡说。依我看方老板就是太累了,她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跑去羌州,回来的时候没事,这一放松下来可不就病来如山倒了。”

  “我看琳琅说的也不无道理,城外有个寒水寺,听说灵的很,明天我就去寒水寺给方箬拜拜,她今年就跟衰神附体一样,干什么都不顺。”皮老四摇头说。

  既然大夫束手无措,那就只能求神拜佛了,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啊。

  人群外面,周宝挠了挠头,得知方箬还是没醒,便转身回去复命了。

  “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饭菜,哥哥姐姐们今日在这里吃完再回去吧。”裴荧站在门口,与众人说道。

  这两年裴荧成长的很快,尤其是方箬和裴修安去了羌州之后,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就跟大人一样开始管家,从府里的吃穿用度,到府外的人情往来,账务管理,她都处理的头头是道。

  起先皮老大他们还担心有人会因她年纪小就欺负她,所以时常在暗中跟着,可很快他们就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裴荧远比他们想的要有韧性,也更聪明。

  众人在府里吃了午饭,吃完各自回去了。

  “你真是没事找事,她们还能没饭吃吗?也不嫌麻烦!”少年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剔着牙缝说道。

  裴荧随手收拾着碗筷,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他们都是方姐姐最好的朋友,她们能留下吃饭,我想方姐姐也会开心的。”

  话说完,裴荧看向那少年,“不是说你们长剑门不能随意下山吗?你怎么会来京城?”

  这少年正是被方箬送去学艺的李乙,以前因为瘦小,所以他眼睛显得异常大,如今身子壮实了,五官倒是端正起来。

  李乙得意笑了两声,吐掉嘴里的牙签,揉了揉手腕,“你功夫没落下吧,比比?”

  裴荧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他,转身就要离开。

  李乙偷偷下山就是为了让裴荧看看自己现在有多强,哪能就这么放她走,“站住。”

  “滚开。”裴荧没了好脾气。

  “你跟我比,我就走。”李乙不依不饶的说。

  裴荧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冲外面道:“这个傻子交给你了。”

  李乙正觉不解,刚转身就被人一脚给踹翻在地,看清楚来人之后,顿时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软了,“敛、敛秋师姐......”

  ...

  入夜,房间里一片安静。

  “姑爷,奴婢来吧。”念春匆匆进屋,放下托盘说道。

  裴修安正用湿帕为方箬擦拭着脸颊,如今天热,她光是躺着都会出汗,所以每天都要净身。

  “不用,你也辛苦一天了,早些去休息吧。”裴修安打发道。

  念春暗叹一声,也不再坚持。

  给方箬清洗好身子已经是半夜了,裴修安将水倒掉,自己又去隔壁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房间里就剩下墙角还亮着一盏油灯,灯芯未剪,所以光线很暗。

  裴修安将方箬抱在怀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抚摸着,可她始终无动于衷。

  裴修安轻叹一声,他知道方箬为什么生病,因为她有了心结。

  她难过的从来不是自己受了委屈,而是因为苏情堂,因为师灵。

  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她自以为孤注一掷就能救回师灵,可是师灵死了,跟苏情堂一样,死在了同一个人手里。

  凶手没有丝毫的愧疚,他有恃无恐,嚣张傲慢。xiumb.com

  她想报仇,但是她做不到,也许一辈子都做不到。

  她怨恨自责可又无能为力,最终将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可是答应为苏情堂报仇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他啊。

  裴修安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当初在定阳城与苏情堂的交易。

  他答应苏情堂来日定会为他报仇,而苏情堂则承诺会尽心尽力帮助方箬。

  可那时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阿箬......”裴修安轻声喊道,将头埋进她的肩膀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惶恐,又唤了一声。

  方箬依旧没有回应。

  长夜漫漫,黑黢黢的夜仿佛没有尽头。

  *

  大业三十五年,秋。

  京都发生了一件大事,或者说是整个黎国的大事。

  宁德皇上李天铭驾崩了!

  坊间传言众多,有人说他是被长公主李执韵夺权谋害,至于怎么谋害,说法不一。

  也有人说他是被后宫的妃子给榨干了,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还有人说他是染了恶疾,暴毙而亡,这个说法跟朝廷公布的告示一样。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更加稀奇古怪的传言,真假未知。

  “这些红灯笼也要撤了,下午你再去云绣楼将定做的衣物都拿回来。”

  庭院里,下人们忙的脚不沾地,但好在并不混乱。

  裴荧一身素衣,身上没有任何的首饰,脸上也未施粉黛,虽然还未及笄,但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清秀可人。

  “荧荧过了年也该十三了吧?再过两年岂不是就能许人家了?”

  几人从游廊走过,刚好看到裴荧正在指挥着下人们收拾东西。

  皇上驾崩,百姓虽然不用披麻戴孝,但也需着素衣,罢饮宴,戒百戏等等。所以府中的一切都要重新归置,大到众人的衣服首饰,小到屋檐下的灯笼门口的对联等等。

  “嫁人有什么好着急的,如果找不到良配,一辈子待在家里我也高兴。”方箬应道,嘴角噙着笑意,心中颇有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付小琴白了她一眼,“你可真会说话,不盼着她嫁人,反倒诅咒人家嫁不出去。”

  方箬边走边道:“这可不是诅咒,你也知道世间的好男儿太少了,我倒是觉得没人配得上她。再说了,我又不是养不起她,况且我家荧荧能干又漂亮,也不用我养。”

  付小琴哭笑不得,“你这话说的,我倒成了坏人。行行行,你家荧荧上天下地第一好。不过我今天来找你可不是为了跟你争论这件事,你看你醒来也有小半个月了,话剧社的事情你是不是得想想法子?”

  朝廷要求戒百戏,那话剧是不能演了,但话剧社几十号人总不能一直等着。

  方箬大病一场,如今虽然已经修养了一段时间,但与以前相比,气色还是差了不少,闻言皱眉说:“你说这当皇帝的,活着时候没有给百姓谋福利,死了还要耽误我们做生意。”

  “你可闭嘴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付小琴急忙捂住方箬的嘴巴,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方箬浑不在意的笑了笑,看向庭院里已经开始枯黄的树叶,叹了声,“有件事我一直想说,但又怕你骂我。”

  “什么话?”付小琴狐疑问。

  “我想回定阳城了。”方箬道,看向对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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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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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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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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