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几乎是一路脚底打滑的往山坡下走去,可是到了下面,刘锦归的哭声却突然消失了。

  因为不确定那个人贩子是不是还在附近,所以方箬和李让都没有出声喊人。

  “这地方的面积不大,也藏不住人,方姑娘咱们分头找,有什么事情你立刻喊我。”李让小声叮嘱说。

  方箬点头,沿着山脚下的小路往前找去。

  天色昏暗,加上还在下雨,四周的能见度很低。

  方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蓑衣下的手掌紧紧握着裴荧给她的小刀。

  窸窸窣窣——

  一阵声响从后面传来,方箬立刻回头,警惕问:“谁?”

  蜷缩成一团的人影从灌木丛里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他仰起头,脸上脏的跟个小花猫一样,一张口就嚎哭道:“阿姐,呜呜呜......”

  方箬松了口气,赶忙上前扶起刘锦归,可他却死沉死沉的拖在地上,站不住。

  “阿姐,我腿疼。”刘锦归哭着,用力的缠住了方箬的脖子,跟个考拉一样挂在了方箬身上。

  方箬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刘锦归的腿上都是血迹。

  她本想给他检查一下,还没碰到刘锦归就跟杀猪一样嚎啕大哭。

  没办法,方箬只能解下斗笠扣在刘锦归脑袋上,然后蹲下身道:“我背你。”

  刘锦归吸着鼻涕,这才松开方箬的脖子,艰难的爬上了方箬的后背。

  “手环那么紧干什么?想勒死我吗?”方箬没好气问。

  刘锦归啜泣着,委屈说:“我没有。”

  方箬哼了声,背起刘锦归去找李让。

  “你怎么一个人,那个人贩子呢?”方箬边走边问。

  刘锦归趴在方箬的背上,头上的斗笠遮住了冰冷的雨水,他身上的颤抖渐渐平复下来。

  他打着哭嗝说:“不知道,刚才突然就跑了。”

  “你不知道回京都吗?还真跟着马车跑,你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的,你有没有长脑子?你回去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管你!”方箬骂道。

  刘锦归抹了脸上的雨水,委屈极了,“三哥让我跟你走的,母亲也不让我回去。”

  “你怎么被他们抓住的?在哪里抓住的?”方箬又问。

  刘锦归一想起来就有一些害怕,但还是应道:“我不知道,我一直跑一直跑,然后他们就把我抓住塞进了箱子里。他们还不给我饭吃,等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让舅舅砍了他们的脑袋!”

  方箬“啧”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砍人脑袋。我告诉你刘锦归,以后什么砍脑袋,杀人,还有诛九族这些话都不许说了,你说一次我揍你一次,超过三次我就把你扔了,再也不来救你。”

  刘锦归心里一阵害怕,却依旧犟嘴说:“他们是坏人。”

  况且他也没真砍人脑袋。

  “那我是坏人吗?你不也说要砍我脑袋诛我九族。恶语伤人六月寒,就算你只是说说,也会让别人伤心的。”方箬说着,把往下滑落的刘锦归往上颠了一下。

  刘锦归一张口就咬到了舌头,顿时疼的说不出话来。

  说来也奇怪,随后方箬他们都没有再遇上那两个人贩子,他们好像是放弃了刘锦归一样。

  趁着天还没黑透,方箬和李让快马加鞭终于赶回了客栈。

  看到刘锦归那惨兮兮的模样,大家即使之前对他有意见,这会儿也讨厌不起来了。

  他蜷缩在被子里,就露出一个脑袋,脸颊上都是刮伤,为他那本就圆嘟嘟的脸蛋更增添了几分可怜。

  他伸出一条腿,白花花的跟个莲藕一样,上面有一道深深的划痕,据他说是逃走的时候磕到了石头上。

  “大夫,怎么样?”方箬站在一旁问道。

  老大夫点头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染了些风寒,喝两副药再养养就没事了,不过他腿上的这道伤估计要留疤了。”

  方箬道:“这倒没事,刚好让他长记性。”

  刘锦归瘪了瘪嘴,脑子晕乎乎的也没力气发脾气。

  送走大夫之后,方箬与念春道:“你在这里看着他,有什么事情去隔壁找我。”

  许是这一天太折腾了,方箬反倒累的睡不着,外面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着院子里的芭蕉叶,吵的她更是睡意全无。

  “呜呜呜......”

  隔壁传来小声的啜泣声。

  “小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念春询问道。

  刘锦归好似听不见一样,依旧哭着,哭的都开始打嗝。

  方箬叹息一声,披着衣服去了隔壁。琇書網

  念春听到敲门声过来开门,见到方箬诧异问:“小姐怎么还没睡?”

  “他又怎么了?”方箬问。

  念春小声说:“没什么,还睡着呢,估计是做噩梦了。”

  “罢了,反正我也睡不着,你去休息吧,这儿我来。”方箬道。

  屋里就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勉强能看清楚屋里的布局。

  方箬走到床边,本以为刘锦归是睡着了,没想到却刚好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没睡?”方箬拍着狂跳的胸口问。

  刘锦归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说:“睡不着。”

  “阿姐你也睡不着吗?”刘锦归又问。

  方箬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屋里没有多余的床榻,她总不能在硬板凳上坐一宿啊。

  虽说已经是春末了,但是下雨的晚上还是有些冷意。

  “往里面挪挪。”方箬推了推刘锦归说。

  刘锦归当真往里面滚了过去,连带着被子都给他卷过去了。

  方箬毫不客气的拉了过来,然后躺下盖上一气呵成。

  刘锦归惊讶的看着方箬,蜷缩着身子小心问:“阿姐今晚要跟我睡?”

  “错了,咱们一人一边,各睡各的。”方箬闭着眼睛说。

  “哦。”刘锦归失望的应道。

  “阿姐,我可以过去一点吗?”刘锦归问。

  他后背都没盖上被子,冷得慌。

  “不可以!”方箬绝情的说。

  刘锦归只好换了个睡觉姿势,平躺着,可是一半肩膀又露在了外面。

  他偷偷瞧了眼方箬,然后小心翼翼往外面挪去。

  “干什么?”方箬瞪他。

  刘锦归不服气说:“你把我被子都抢了,这是我的床。”

  “什么你的床,你给钱了吗?”方箬质问。

  刘锦归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回去还你。”

  “回去是回去,现在是现在。”

  “那我现在没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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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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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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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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