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箬看了眼那食盒,有些奇怪,“这不是东篱茶楼的?”
“不是,这是从许家带回来。”皮老四解释说。
“哪个许家?”方箬伸手接过,好奇问。m.χIùmЬ.CǒM
皮老四想了想,“你应该也见过吧,他家大公子也是今年的新科举子,叫许、许什么生——”
“不会是许伯生吧?”方箬惊讶问。
皮老四一拍手掌,“就是这个,怎么?你们认识?”
皮老五是见过许伯生几次的,闻言道:“他们俩有仇。”
“四哥,你怎么还去他家吃饭了?”方箬说着,打开了食盒,不由挑眉,“这些菜可不便宜。”
皮老四解释说:“许老爷最近都在宴宾客,今天中午说是家里有贵客,就跟周掌柜借我过去说了两场,我瞧着报酬高,就过去了,早知道你们有仇我就不去了。”
“去!为什么不去?有钱不赚是笨蛋,我跟许伯生有仇,但也不能耽误四哥挣钱啊。”方箬笑吟吟说道。
皮老四瞧着她那机灵样儿心里也是跟着高兴,“那成,人家说让我明后天中午还去说两场,那我可都去了?”
“必须去!不过也不能太累了,待会儿我给四哥炖个冰糖雪梨润润嗓子。”方箬说着,提着食盒走了出去。
喊了声荧荧,一家人就凑合着吃了晚饭。
因为不用自己做饭,所以吃完饭天都还没黑,方箬又削了两个梨子,加了冰糖一起用炭火炖着。
她也说过书,看似就只用动动嘴皮子,实则却很累,要一直站着不说,对嗓子的伤害也很重,而且情绪还要一直亢奋,一天下来,人是身心俱疲。
所以还是得犒劳一下四哥!
我可真是个好妹妹呀,方箬心道。
*
夜幕来临,万籁俱静。
裴修安思及明日便能回家,就兴奋的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
一旁的李严苦笑说:“景行,你这才出来几日就归心似箭了,等以后去了京都,你还不得相思成疾?”
裴修安的好心情就像是被人泼了盆冷水,瞬间冷却,他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黑洞洞的屋顶,突然有些惶恐。
是啊,去了京都他与阿箬和荧荧怕是大半年都见不上了。
“怎么不说话了?”李严问。
裴修安想了想,问道:“你为何要考科举?”
李严微愣,侧过身子,黑夜中的双眸漆黑而坚定,“为了当官!”
裴修安没说话了,考科举的说的好听叫为民办事,为圣上分忧,实际上都是为了功名利禄。
“我说我有个未婚妻,这是真的。”李严说。
“嗯。”裴修安应了声,表示知道了。
“但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李严又说,言语中难掩悲痛和怨恨。
“她本是闲邺城人,与我自小就有婚配,三年前我考取秀才的时候,我父亲便想让我二人成亲,也算是了了桩心事。可当我们去了闲邺城才知道,她已经于两天前去世了,说是跳河。”
李严嗤笑一声,抓着被子的手掌用力攥紧,“她是被人逼死的,数九寒天,等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冻住了。我伏在棺材外看她,我看她伤痕累累,便是死了也寻不到一件得体的衣服......就两天,景行,我就差两天就能娶她为妻了。”
“知道是谁害了她吗?”裴修安问。
“大家讳莫如深,谁都知道,却谁也不敢说。一条人命啊景行,就那样活生生的没了,死了连个公道都讨不到!
狼突鸱张,狐鸣枭噪,污吏黠胥之辈滚滚当道!我李严虽为一介书生,也绝不信这世上没有公理,如果真没有,那我李严就成为那个公理。景行,你看着吧,总有天我要为她沉冤得雪,为她,也为了跟她一样的可怜人!”
听了这话,裴修安身心俱是为之一振,心脏如同被重锤敲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
“景行,你知道许伯生为什么恨你吗?”李严突然话音一转,询问道。
裴修安默不作声,他知道许伯生厌恶他,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就是,一开始他还不解,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他,后来习以为常也就懒得想了。
“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你却可以轻易得到,甚至不需要为之付出多少努力。你以为你每日天没亮就赶去书院,回到家已是天黑,你以为你很辛苦,可你知道吗?我们也是天没亮就起床读书,天黑了才熄灯睡觉。
我们在读书上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比你更多,可即使是这样,我们还是次次不如你。”
说到这里,李严妒忌又无奈,“景行,你扪心自问,这次秋闱你真的全力以赴了吗?你真的只能考个经魁吗?”
裴修安目光深沉,薄唇微微抿着,没回应。
“你太容易放弃了,说的好听叫识时务,说的难听就是懒惰。你懒得应付一切超出你把握的事情,一旦发现此路不通你就毫不犹豫放弃。可是景行,这世间之事哪能事事如人意,很多事情它就是不在你的预料之中的。”
李严长叹一声,侧身看向裴修安,“景行,我们并非恨你,我们只是太妒忌了。我若是有你一半的天赋,又怎么会到如今还只是个举子。”
裴修安张口想要辩驳,却又哑口无言。
“如果哪天你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好让我开心开心。”李严打趣说道,拍了拍裴修安的胳膊,“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
裴修安如何睡得着,这些话从未有人跟他说过。
即便父亲在世时,与他说得最多的,也是万事不可强求,随心就好。
因为父亲是先生,所以自他记事起就在读书识字,那时家里条件还算不错,甚至还有下人伺候。
所以裴修安的童年几乎没吃过苦,若不是父亲去世的早,他甚至很有可能都不会走上科举这条路。
父亲对他的期望,从来都不是入仕当官,他总说平淡是福,只愿儿女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生就好,至于那滔天的富贵和权利,他向来都是敬而远之。
父亲淡泊的性子也一直影响着裴修安,若不是因为家里实在是难以为继,自己除了读书别无所长,裴修安也不会想到去书院进而参加科举。
就连考秀才,也是因为他听姑父说,考了秀才就可以挂名田产,家里的吃喝也能不愁。
至于李严说的此次秋闱,他只是觉得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就要往前走,而且他有了阿箬,他想让阿箬和荧荧过上好日子。
为什么只是经魁?
吴山长也质问过他,说这话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吴山长的怒意。他只道对方是觉得自己考的太差了,却未曾想过对方气的是他没尽全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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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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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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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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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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