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悠介和沙优就被关在了客厅外面。
几秒钟后,门内隐约传来了一飒和女性的小声对话。
考虑到偷听这种事情终归不太好,两人便一起走上了二楼,来到少女房间。
“请进。”
“嗯,谢谢。”
“我去开灯。”
“好。”
明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屋子。
尽管心中仍然顾虑着客厅那边的后续,不过悠介还是选择了暂时不去想它,抬眼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房间,墙壁上挂有和客厅风格类似的风景画,面积比东京公寓的起居室要大一点。
窗边挂着淡黄色的窗帘,下面的一小块窗台上还放着不少的教科书。
书桌、单人床、床头柜、五斗柜、衣橱等之类的家具一应俱全,全部都是褐色漆面的木质材质,使得房间的整体风格看上去有些严肃老气。
不过通过摆放在床头柜和书桌上的粉色闹钟和台灯,还是能看出一点属于女生房间的迹象。
只是相比起同龄人,这里并没有玩偶一类的东西。
“对不起,本来应该给你倒点饮料,不过妈妈他们在客厅,所以没办法了。”
加藤悠介回过身去,就见沙优正微笑着看着他。
虽然是在笑,不过笑容里却充满了无力的味道,显得十分勉强。
这让他不禁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要紧,我也不觉得口渴。”
“是呢……”
少女喃喃着,旋而低下头,陷入沉默。
房间里一时只听得到指针嘀嗒的声响。
“那个,悠介。”
“嗯?”
“谢谢你刚才为我说话。”
“你不怪我擅作主张就好。”
“没有这种事!”
沙优一瞬间抬起了头,拼命摇着脑袋否认。
“我想除了悠介以外,再没有一个人会像这样珍惜我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哥哥那边……真的没事吗……?”
“这种时候,还是相信你哥哥吧。”加藤悠介来到书桌前坐下,分析说:“从他的表现来看,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应该是偏向我们的。”
“但是妈妈她……”
“时间还长,她总会接受的,或者说……我带你私奔?”
“「我们私奔了,请不要找我。」……像是这样,留下一张字条吗?”
“他们会打电话报警的吧?”
“噗……那样子。”沙优倏地笑出声来:“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悠介脸上露出笑容,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操作着退出了个人银行账户。
见到他的行为,少女就像是想起来什么的问道:“说起来,刚才悠介给妈妈他们看的钱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想着可能会有需要,所以和英梨梨那边借了一点。”
“原来是这样呀……”
看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沙优,加藤悠介又解释了一句:“我没说具体是什么事情,所以不用担心。”
“唔嗯……”
对方小声点着脑袋,来到他身边,用双手搂着他脖子,坐在了大腿上。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搔弄着耳朵。
一种柔软又舒服的感觉从腿上传来。
“谢谢你。”
“你今天还真是客气。”
“可我就是想说。”
悠介对此眉头一挑,没说什么,只是将身体靠在椅背,伸手环上了她的纤巧的腰肢,并顺着掀起的衬衫下摆伸了进去,轻抚着她雪白光滑的后背。
“嗯哼……”
沙优嘤然有声地轻哼一声,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扬起下巴。
“你今天,要睡在这里吗?”
“没有客房吗?”
“因为,哥哥不是叫你来我房间嘛……”
“不,我睡客房。”
加藤悠介轻笑着回道,目光在对方微微泛红的眼角处短暂停留,继而话语一转:“如果没什么事就去洗澡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悠介呢?”
“我晚点再说,顺便等你哥哥。”
听他这么说,少女稍稍思索了一下,最终顺从地点了点头,从他身上跳下。
“嗯,那我去一下。”
“好。”
“记得带好要换的衣服。”
“知道了。”
目送沙优离开房间,悠介拿出手机,动手给英梨梨那边回复起了感谢的消息。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以后。
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打扰了,沙优呢?”
荻原一飒开门走了进来。
“我让她去洗澡了。”
“这样么,一下子经历这么多事情,那孩子已经精疲力尽了吧。”
一飒轻叹说:“抱歉,母亲的事情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不过后续怎么样了?”
“姑且算是哄她睡下了,好不容易……”
“这样。”加藤悠介应了一声,等待对方把话继续说下去。
感受到他眼中的那份催促,荻原一飒不由得耸了耸肩膀,自嘲一笑。
“……说到底,明明我才是那孩子的哥哥,却要让你这么操心,这种事着实令我羞愧难当,作为大人的我,真的很不像样。”
这么说着的他视线落在地上,不带焦距的瞳孔显得有些黯淡,喃喃自语着:
谷韾</span>“不论是母亲还是我,我们都只是在一味的逃避。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相比起身为亲人的我们,沙优才会更信任你吧,这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也让我感到非常的不甘心。”
加藤悠介对此微微皱眉,眼中若有所思,旋即不置可否地笑了。
“我以为你会一直装作看不见,就这么袖手旁观下去,原来也有所自觉么。”
“诶?”
出乎意料的回应令一飒不由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了他,而悠介也以笔直的目光与其对视,深邃的眼神之中蕴含着几分若有深意的讥讽。
“坦白说,不论是对你还是对那位母亲,我其实一点都不关心。”ωωω.χΙυΜЬ.Cǒm
“这话,是什么意思……?”
“通过这种自白一样的话语来减轻心中的负罪感,寻求认同和理解,你现在不是这样想的吗?大舅哥。”
“那种事情……”荻原一飒顿时皱起眉头,正欲开口解释。
然而加藤悠介却打断了他的话,“明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却选择了逃避,明知道家人的做法不对,却只敢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这不就是那位夫人和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对方突然不说话了,神色一阵变换不停。
悠介对此全当不知,只是径自说道:“明明沙优才是最无辜的一个,她只是被生下来而已,然而却成为了这个家庭的牺牲品。
既享受不到来自父母的关爱,也无法获得自由,面对这种情况,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被原谅?”
“我只是在,努力维持着这个家而已。”荻原一飒沉声说道。
“不对,这不是在维持。”
加藤悠介摇摇头,毫不留情地点破了事实。
“你只是以维持的名义,粉饰着一块已经碎成无数碎片的镜子,以求最后的体面而已。”
房间霎时安静了下来。
空气逐渐变得有些压抑。
“看不出来,原来你是这种会若无其事说些伤人话的类型吗?”这么说着的一飒双手插在口袋里,佯装不在意地将身体靠在墙上。
“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更何况……虽然你表面上看起来是在顾家,但是在真正遇到问题时,不也是把家人给推出来挡枪了吗?”
“……你在说什么?”
“虚伪的面具戴久了,往往就不知道要怎么摘下来了。”
“……!”
面对对方突然锐利起来的目光,悠介嘴角牵起一抹冷笑,问道:“当真坂结子那件事发生之后,媒体找上门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
“怎么,说不出口吗?所以你其实明知道那位母亲和沙优的精神状态,却还是选择了把她们留在家里,独自面对媒体的诘问。”
“……够了。”
“身为大公司的社长或许很忙,但是安排保镖留在家里照料,应该也没有那么难吧?”
“……别说了。”
“就连沙优的事情也是,一位母亲竟然会怀疑自己的女儿亲手杀了朋友,你就不觉得可笑吗?对那位一直以你为骄傲的母亲。”
一股怒气顿时直冲脑门。
“我叫你别说了!”
这么说着的一飒咚咚咚地擦着地板,快步流星地向他走来,脸色略显狰狞。
看着那张目无一切惹人生厌的脸,他便直接伸手朝着对方衣领抓去。
加藤悠介嘲弄似的勾起嘴角,一边抬起左手拨开对方抓来的手,一边右手握拳,笔直的朝其腹部击打而去。
砰。
沉闷的声响自拳下响起。
“哈嘎……呕……!”
荻原一飒岔气似的张大嘴巴,然后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肚子。
“恼羞成怒了么?大舅哥。”
由疼痛所带来的痛感让大脑迅速恢复冷静,荻原一飒抬起头,气喘吁吁地望向他,咬牙说道:“我只是想保护这个家……!”
“什么才算是保护?让一个没有自立能力的女生,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吗?”
“那是……呼、呼……沙优她,自己的选择!”
加藤悠介微微眯起眼睛,“知道吗?在我遇到沙优的时候,她当时正被一个喝醉了的男人搭讪,你有想过那样的后果吗?”
“呼……呼……”对方的眼神剧烈动摇着,不发一语。
“为什么不早点找她?”
“因为沙优她,跟我切断了联系……”
“所以就连寻人启事和报警之类的都没有吗?”
“……如果那样做的话,不知道沙优会怎么想……”
加藤悠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所以就选择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自生自灭半年之久吗?你真的有关心她吗?”
“我……”荻原一飒嘴巴嗫嚅着,一时无言以对。
“本来我是不想说这些的,但你其实只是表面装作尊重沙优的想法,实际上是想让她面对现实吧?一直到变得遍体鳞伤,不得不接受这种局面的那一天。”
直白的话语宛如一柄柄锋利的剑,直直插在心头,暴露出心中的阴暗与伤口。
荻原一飒深深低下头,双拳握紧然后又松开,如此反复。
比起身上的疼痛,这种被人撕开伤口所带来的伤害,反而让他更加不堪。
面对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因为害怕给予致命一击,因此一直选择逃避。
拼命装出一副在努力维持从父亲那继承下来的公司的样子,始终努力工作。
持续以工作繁忙为理由,对所有的一切都视而不见,维持着早已千疮百孔的现状。
甚至还把这份对于现实的无力感,强加到自己妹妹身上。
一边优哉游哉地想着这些,一边做出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对沙优置之不理……
“你真的很虚伪,大舅哥。”加藤悠介如此直白的评价道,话语中不含任何的感情。
伴随着话语传入耳中,荻原一飒顿时惨笑一声,也不从地上起身,就这么盘腿坐在地上。
“你说的对,荻原家会变成今天这样也是我造成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长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对不起。”
“你没有向我道歉的理由,而且这也是你的家事,但我想知道的是,关于沙优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当他这么问了以后,对方便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说道:“很遗憾,母亲她似乎一时无法这个现实,能请你再等一段时间吗?”
“大概要等多久?”
“至少等母亲的状态好一点后吧,到时我会再去和她谈谈的。”
看加藤悠介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一飒便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下了某种决心的表情。
“没问题,既然你和沙优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等几天应该也没关系吧?我也会帮忙的。”
说着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只觉得肚子还在隐隐作痛,遂又抽着嘴角说了一句:“话说话来,你下手还真的不留情,加藤君。”
加藤悠介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回道:“抱歉,因为刚刚你突然冲过来,让我有点本能反应,不过我有注意力道。”
“这样……”荻原一飒苦笑着点点头,不过心中也知晓这是事实,否则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体会比墙壁硬多少。
“总之,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好。”
这么说着的悠介痛快点头,却并未移动脚步。
见状,一飒又是抽着眼角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客房,加藤君,跟我来吧。”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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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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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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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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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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