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
李定国陡然回头,却发现正是程世杰亲兵猴子,猴子姓侯,真名叫侯肆无忌惮的,也可以说是一二三四的肆。
“你怎么回来了?”
侯肆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
“什么?”
李定国大喜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李将军,你也去靖安堡,应该知道大帅当初是用什么办法阻击了土谢图汗部的六七万大军吧?”
李定国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胸墙?”
“没错!”
侯肆指着城下,现在的蒙古大军已经迫不及待的发动了攻势,他们用皮鞭驱赶着无数百姓向平定州的城墙涌动。只要动作稍慢,就被受到最猛烈的皮鞭抽打。一鞭下去就是一道血痕。在皮鞭的驱赶之下,数以千计的平民背着沙袋,跌跌撞撞的朝平定州的城墙走来,那绝望的神情,隔了这么远都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蒙古大军也不指望可以使用附蚁攻城的方式攻上城墙了,他们驱赶俘虏的大明百姓,让他们扛着沙袋,准备在平定州的城墙下,垒出一道斜坡,只要斜坡垒成,他们蒙古大军就可以骑着战马,沿着这条斜坡冲上平定州城。
侯肆越说越快:“我们现在其实也可以放弃平定州城,沿着平定州向东南,有将近三十里是山谷路段,我们可以守住山谷路段,我们一边撤退,一边垒雪墙,就让蒙古人驱赶着这些百姓挖雪墙吧,咱们现在就比一比,是我们建雪墙快,还是他们挖雪墙快!”
李定国却叹了口气道:“想法是不错,也有一定的可行性,只是非常可惜,我们没有时间了!”
李定国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晰的看到,最先开始扛着沙袋上来的都是些白发苍苍、皱纹满面的老翁!以他们的年纪,现在应该在家里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才对,然而现在他们却被敌军的皮鞭无情的抽打着,驱逐着,踉踉跄跄的朝着这个绞肉机般的战场走来!
李定国自然知道侯肆所说的办法,有一定的可行性,然而问题是,这里与白河河谷不一样,从靖安堡过长城防线,一直抵达密云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白河古道,程世杰当时只需要守住这条长达在六七十里,最宽处不过一千七八百步,最窄的地方只有不到五百步。
可问题是,过了平定州就不一样了,过了平定州有南线和北线两条可以直通阳泉的道路,李定国手底下本来就没有多少人马,一旦分兵,无论是南线,还是北线,平均每条防线只有两千人,而且是几乎弹尽粮绝的宁海军。
更为关键的是,宁海军人马太少,而天知道谢志良的旧部,也就是那些溃兵,还能不能靠得住,因为蒙古大军抓了他们的亲人,他们会不会临阵倒戈?
在城中守着还好,如果让他们撤退,他们会不会马上放羊?李定国不敢赌,如果让李定国指挥着一万宁海军步兵,他绝对敢这么做,哪怕是五千人马,他也敢,可问题是,现在他不敢赌。
硕垒望着平定州城墙上的“程”字大旗,他满脸狞笑:“程世杰,本汗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够狠,面对这么多老老人,你能不能狠下心下来令射士放箭!如果你的心肠真有这么硬,不要紧,我手里还有数千妇女,数千儿童,都一批批的送过去让伱杀,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随着这些白发苍苍的老人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守在城墙上的明军士兵哭泣起来,他们一边哭泣,一边端着步枪或弓弩:“你们不要再过来了,再过来就会死的!”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名白发,身穿儒衫的老头,朝着平定州城跪下,他朝着平定州城一边磕头,一边扯着嗓子吼道:“非我等助纣为虐,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老朽不怕死,老朽死不足惜,可是,老朽的孙儿才满周岁,他不该死,他该活……”
守在城墙上的平定州百户,压低声音道:“他是平定州……”
话还没有说完,那名老头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扛着一百多斤的沙袋,朝着城墙猛跑起来,在他的带动下,数十上百名老人都加快了速度。
“砰……”
一颗子弹飞过一百多步远,子弹正中老头的额头,子弹从前额射入,却从后脑贯穿而出,并且带着一大块头盖骨,老头的半边脑袋已经被步枪击碎。
李定国放下正在冒着硝烟的枪管:“开火!”
无论是弩手还是射士,他们都咬着牙齿开火,一时间子弹、弩箭横飞,可问题是,射击效果却差得太多,不少将士,甚至宁海军士兵都是闭着眼睛开枪的,他们实在是不忍心朝着大明百姓开枪射击。
不过,虽然命中率很差,可是也有很多百姓中箭或者中弹,惨叫着倒在地上。
试图垒土山的老人们一片片的倒下,一时未死的捂着深深扎入身体的箭杆发出痛苦到极点的惨叫声,每一声惨叫都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扎着明军的心口。
尤其是那些从太原退下来的溃兵,眼里更是蒙上了一层血光!若非他们不战而退,放弃太原,纵使敌军长驱直入,这些劳碌一生的老人又怎么会遭此厄运!若非他们望风而逃,把太原沿线的城堡都给丢了,使得平定州变成一座孤城,这些善良的老人又怎么会惨遭横祸!
谢上逵红着眼睛道:“李将军,末将请求出战!”
“为将者,怒不兴兵!”
李定国一脸决绝:“义不理财,慈不掌兵!”
“他们都是无辜的!”
“大帅曾经说过,雪崩的时候,每一粒雪花都是无辜的!”
“太原失守,跟他们无关!”m.χIùmЬ.CǒM
“怎么可能无关?他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不是勾心斗角,也不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而是保家卫国,他们逃跑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今天?”
李定国的话,让周围太原将士满脸不忿:“是当官的跑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李定国转而望着身边的宁海军将士道:“你们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你们会跑吗?”
“不会,宁海军没有大帅的命令,绝对不会后退一步!”
“要是你们的将军跑了呢?”
“当我们宁海军的督监,当我们的军法队是吃干饭的?”
宁海军是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就算有将领被收买了,他只要拿不出来正式的军令,无法调动超过五十人以上的军队,而且像何燧向谢志良出手,普通宁海军士兵都知道,这绝对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哪怕是“谢志良”这样的将领出卖了程世杰,出卖了宁海军,那么动手的人也只会是军法队,而不是普通士兵。
一旦将领向下面下达这样的命令,普通的宁海军士兵就会判断出,这个将领投敌叛变了,把他抓起来,送到军法处或者送到上级监军部门才是最正确的事情。
这就是程世杰在创立宁海军之初,连军事都没有展开,就开展思想教育的真正目的。
虽然太原府的士兵们开始有意放水,然而两千余名宁海军侦察士兵却有条不紊的开枪,两千多支栓动步枪开火,这是何等骇人的杀伤密度,就算是身披重甲的建奴白甲兵也难逃一死,何况是一群背着沙袋的老人?
几個齐射之间,平定州城前,死尸已经横卧一地,足有两三千具之多。然而这样的“战绩”是无法让明军高兴的,相反,每射出一支弩箭,每射出一颗子弹,他们的手就颤抖得更厉害一分。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就崩溃了,啪一声将强弩重重的扔在地上,拔出横刀喘息着,带着哭腔叫:“我受不了了!放我下去,我要跟鞑子同归于尽!我要去杀鞑子……”
“砰!”
李定国手中的左轮手枪,一枪将这名士兵射杀。
“继续开火,否则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这些明军士兵自然不敢再违反李定国的命令。
李定国也知道这样强压下去,马上就会引起兵变,他开始整理队伍,李定国朝着周围的守军将士道:“守好城墙,要不然死的人会更多!”
“报告将军,侦察骑兵准备完毕!”
足足八百余名宁海军侦察骑兵已经列阵完毕,这些骑兵有的在身上挂着五六颗手榴弹,或者是在马脖子挂着一颗颗硕大的木桶。
其实这些木桶,就是一颗颗震天雷,李定国决定出城反击的时候,就像当初守在平定州城的谢志良一样,已经没有打算活着了。
随着蒙古大军第一波进攻失利,第二波次的进攻部队,也就是那些妇孺开始准备的时候,平定州城的城门,突然大开。
李定国骑在一匹黑色在战马上,扬起刀道:“安南军团进攻!”
“进攻!”
八百余匹荷兰温压战马四蹄生风,狂飙而出,也避过那些早就看傻了的妇孺和孩童,直冲车臣汗汗王的王旗!
上百名挥舞着马刀驱赶这些妇孺和孩童前去填壕的蒙古骑兵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明军骑兵居然还敢开城杀出,惊得目瞪口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定国已经冲到他们面前了,长枪点刺,噗一声就将那位带队的百夫长扎了个前通后透,战马速度不减,利用枪杆的弹性轻松将枪锋拔出,在与一名蒙古骑兵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将马槊当成长鞭,呼一声朝那个倒霉蛋抽了过去!
整支马槊重十一斤七两,约合六点七七公斤,这么沉重的兵器在他手中跟一根树枝一样灵活,枪杆绷成了弓形,重重抽在那名蒙古骑兵的太阳穴,啪一声将整个头颅都给打爆了。
那几百明军侦察骑兵没有李定国那么骁勇,但是盛怒之下,也一个个如狮如虎,长枪挑刺,马刀挥抡,一个冲锋便将那上百蒙古骑兵干掉了,然后追随李定国的战旗,直冲车臣汗硕垒的王旗!
那些反应过来的妇孺和孩童还愣在当场,城墙上的明军守军大急:“跑啊,跑啊,往城内跑!”
随着城墙上的吼声,这才让这些妇孺和孩童醒悟过来,他们争先恐后的向城门洞里跑去,此时的蒙古大军却没有精力顾及他们,因为李定国已经冲向硕垒的王旗。
“保护汗王!”
硕垒看着足足数千名蒙古大军正在朝着他这边涌来,在数千蒙古大军身后,一道黑色波涛正漫过地平线,朝着这边逼近,每当这道黑色波涛逼近一步,蒙古大军就逃得更快一些,如此诡异的场面着实令人吃惊不已。
那布伦纵马出阵,拔出马刀,厉声喝:“溃兵止步,乱我军阵者死!”
两千多名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溃逃的蒙古将士,齐声厉喝:“乱我军阵者死!”
这数千蒙古大军虽然被打得灵魂出窍,但是总算还有一丝理智,知道如果自己这样直冲过去将汗王军阵冲乱,宁海军乘势杀上来,这里就要变成血海了,他们纷纷绕过军阵,虽然造成了一些混乱,但是没有如李定国所愿,将硕垒的汗王卫队冲乱。
硕垒气得拿着鞭子抽打为首的万夫长逊都思,一边抽,一边骂:“狗一般的狗子,你瞧瞧你干的蠢事,七八千人被八百人冲得溃不成军!泰赤乌家族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逊都思也是蒙古贵族姓氏,祖上可以追溯到忽必烈的开国名将,官居左丞相的伯颜,当然,伯颜这个词语在蒙古语里是财富多的意思,大概相当于汉语里的某富贵,某来财之类的名字。
“汗王,这支明军处处透着古怪,依奴才之见,还是应该慎重!”
在此多说一句,奴才一词,出自蒙古语,意思是狗。
李定国眼看硕垒身边人马太多,而宁海军没有火炮的优势,打起来太吃亏,不过他转而朝着蒙古大军的火炮阵地冲去。
……
距离平定州大约二十多里的地方,一支规模不大的骑兵正在拼命的前进,在队伍的中间,有两匹战马拉着一张渔网。
渔网上躺在身披一件制式宁海军铠甲的程世杰,程世杰经过颠簸,慢慢醒来,他睁开眼睛,听着耳边传来的呼啸声。
“来人,怎么回事?”
程世杰记得李定国想要禀告自己什么事,结果自己眼睛一黑,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大帅!”
方全不知道向程世杰如何解释。
“这里哪里?”
“回禀大帅,我们距离阳泉还有二三十里!”
方全道:“到了阳泉,我们就安全了!”
“回去!”
“什么?”
“你他娘的耳朵塞驴毛了!”
程世杰露出凶狠的、狼一样的目光:“本帅让你回去!”
方全摇摇头道:“大帅,平定州已经守不住了,大帅您要是回去,要是有个万一……您可知道,这对大明的打击会有多重?你要是有一个好歹,那帮卑鄙小人岂不是得逞了?”
程世杰掏出身上的驳壳枪:“方全,你小子狗胆不小,停下!”
方全无奈,只好让众亲卫骑兵停下来。
“大帅,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回去!”
程世杰道:“你小子不怕死?”
“怕,但是大帅不能事,天下不能没有大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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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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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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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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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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