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火炮杀伤方式,与后世的火炮不同,如果面对后世的榴弹炮,有多远跑多远,这个时期的火炮,发射的是实弹,杀伤方式以实弹跳动,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对付这种炮弹,最好的方式是挖出泥土,或者沙子,可以迅速消耗这种炮弹的动能,但是不垒冰墙,一旦炮弹击中冰墙,就会把冰墙炸得粉碎,冰屑四处乱飞,简直就像横飞的弹片。
现在的天气太冷,不挖泥土,就算挖出来的泥土也会被冻实。与冰墙的情况差不多。唯一的方式,那就是用干沙子。
可问题是,程世杰现在去哪儿弄干沙子?
程世杰思来想去,目光落在那些大车上,大车上装满了粮食,每袋粮食是一石,一车就是十五六石。
“命令,把粮食堆到阵前!”
在程世杰面前,粮食虽然宝贵,一两卖到八钱银子,还是没有爆发孔有德叛乱时候的价格,现在只可能更贵。但是,宁海军的士兵比粮食更贵。
就在用粮食袋垒沙包刚刚完成,对面的骑兵开始左右散门,一门门火炮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程世杰看到对面的火炮,拥有有十六门之多,顿时压力巨增。与宁海军装备的佛郎机火炮不同,佛郎机火炮是速射炮,射程只有一千三百多米,还没有后世的重机枪射程远。
但是,孔有德所部的火炮和炮兵,缴获于金矿,那里是固定防御,不需要机动,所以装备的都是红夷大炮,也就是前装滑膛炮。
孔有德朝着炮兵下令道:“开炮!”
炮兵略作瞄准,就点燃火炮的引信。
随着嗤嗤的作响,火炮的炮管喷射出一团火光,炮弹呼啸而出,在空中拉出一道道弧线,然后重重的砸入宁海军中间,登时血光飞溅!
火药的爆炸给炮弹强大的动能,这颗横飞的大铅球,拥有着惊人的威力,只消让它们轻轻沾上一下,都是脑浆迸裂,最不济也是断手断脚!
宁海军中间惨叫声大作,十六门火炮,仅仅一枚炮弹打进宁海军的军阵之中,其他十五枚炮弹落空,然而问题是,就这一枚炮弹,造成宁海军十数名士兵伤亡。
宁海军毕竟是一支新军队,哪怕称为老兵的士兵,也是新兵蛋子。然而这支新军士兵的表现却让程世杰刮目相看,他这个一军主帅,都有些胆战心惊,扶着长案,这才勉强站得稳。
这些神经精大的宁海军士兵对于周围的伤兵视而不见,倒是营中的叛军俘虏改造兵,吓得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宁海军的军法队,抡起刀子,连砍十几人,这才稳住了局势。
红夷大炮发射速度极慢,哪怕训练有素的炮手,每三分钟才能发射一枚炮弹,不能发射过快,而是炮膛内太热,火药会不点自燃,其次是,黑火药的残渣太多,不易清理,可不像影视剧里,拿着带着棉布的拖把一捣,马上就好了。
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是,火炮没有制退器,大炮每一炮,火炮要崩飞好几米,有可能还能误伤自己的炮兵。
光火炮的复位就要用掉一分多钟的时间,经过足足两柱香的时间,叛军的火炮这才完成复位工作。
叛军的炮兵开始紧张的擦拭着炮管,清理炮膛。
孔有德看着对面的宁海军士兵,露出凝重的表情,这种不动如山的军队,在明军战斗序列中,除了登莱新军以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少安,告诉兄弟们,这个宁海军不弱,他们的军纪严明,比建奴还有严上三分,几乎能赶上建奴的白甲兵,大家当心点,万万不可轻敌!”
李少安本来还真没有把宁海军放在心上,现在他们这些人马,装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哪怕是面对建奴,不敢说一对一获胜,在一对二的情况下,对与建奴的红甲兵打个平手。
现在他们哪怕是面对两个牛录的建奴,也能轻松取胜。要知道一个牛录的建奴就能追得上万明军满山遍野的逃跑。
“真的这么强?”
“你见我什么时候看走过眼?”
“他们再强又能如何,在咱们的大炮面前……都把他们轰成渣渣……”
“行了!”
孔有德道:“大炮悄是万能的,真要是他们直接冲过来,大炮可开不了几炮!”
面对炮兵的袭击,光防守是最伤士气的,程世杰指挥这种正面战争的经验严重不足,不过他作为技术型的干部,有一个处事原则,专业的事情,找专业的人来干。
宁海军的炮兵把总是原登莱新军的炮兵方阵统领((MaestrodeCampo)袁世良,这个职位在登莱新军中,一般都是有西洋人担任,袁世良则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位。
袁世良并非是山东人,他是土生土长的澳门人,圣安多尼教堂的虔诚教徒,在西洋人眼中,袁世良算是半个自己人。
“报告,炮兵把总袁世良奉命报到!”
袁世良的口音带着浓浓的粤语方言,有些难懂,若非程世杰在后世喜欢会听粤语歌,看粤语原声电影,还真听不懂袁世良的话。
“袁世良,你来看看!”
说着程世杰将一只九九民用版的高清望远镜递给了袁世良:“你看看,咱们的火炮,能够对他们的炮兵阵地,进行压制性轰击吗?”
袁世良接过望远镜,异常惊讶,因为这个望远镜不仅清晰度极高,还带着阿拉伯数字的刻度,这上面拥有测距功能,还有微光夜视功能,这可是很贵的,一只望远镜花了程世杰两千五百八十块。
袁世良其实不用测距仪,也同样可以通过观察,采取定位法,计算出对方的火炮阵地,他看了看,叹了口气道:“大帅,咱们的火炮极限射程只有一千三百多米达,在这个距离,精度不高,若是可以的话,让步兵掩护我们前进五百步,卑职可以保证,一柱香的时间内,把敌人的火炮全部干掉!”
“五百步啊……”
程世杰在思考,五百步的距离,看似不远,可问题是叛军有小两千骑兵,他们没动,就是等着宁海军士兵出击呢。
就在程世杰的思考中,叛军炮兵再次展开轰击。
又是一轮齐射,十六门滑膛炮十六枚炮弹有五枚炮弹落在粮食垛上,当炮弹击中装着粮食麻烦,粮食瞬间就流了出来,不过由于细用的粮食,充当了极好的缓冲作用,这五枚炮弹再次跳起,已经没有多大动能了。
落在第一道宁海军士兵阵线后十几米的位置上,蹦跶几下就不动了。
第二轮火炮的轰击,取得的战果为零。
孔有德看到这一幕,他的脸色太难看了。
由于叛军的火炮没有对宁海军造成杀伤,这些胆大包天的宁海军士兵,扯着嗓子朝着叛军肆无忌惮的嘲讽。
“就这点能奈,造什么反啊,回家抱孩子去吧。”
“这打炮的技术跟你们师娘学的吧!”
“要造反拜爷爷为师……”
哨官已经看不下去了,虽然宁海军兵变了,也占领了登州城,擒获了巡抚大人,可问题是,程世杰已经与孙元化达成了和解。
连孙元化这个苦主都不承认宁海军兵变,也不承认宁海军造反,他们要是再满天下宣扬,这是自找麻烦吗?
孔有德脸色铁青地走到炮兵阵地前,朝着炮兵一顿时喝骂:“你们干什么吃的?”
“将军,我们兄弟们几年都没有打过炮,手生了,这距离太远了,如果让炮兵阵地前移五六百步,我们就打准了!”
宁海军的炮兵和迅雷铳,都被程世杰提前藏起来,并且做了伪装,特别是在冰天雪地中,做伪装太简单了,扯一块白布一盖,上面洒点积雪,这就是一个雪包,用望远镜看,那也是雪包。
孔有德以为宁海军的火炮部队没有随军,或者落在后面,就同意了炮兵阵地前移的请求。
经过一刻多钟的忙碌,几百名炮兵士兵,推着沉重的炮车,朝着宁海军的阵前移动。
为了防止宁海军越阵而出,干扰或冲击炮兵部队,孔有德命令李少安在左翼,赵文才在右翼,防止掩护炮兵行动。
看着叛军的炮兵阵地在前移,程世杰心中狂喜。
别看叛军的火炮有十六门之门,而宁海军的火炮只有八门,相当于叛军的一半,然而问题是,前装滑膛炮大炮需要三四分钟,甚至更久才能发射一枚炮弹。
但是佛郎机火炮是前装滑膛炮射速的十几倍,前装滑膛炮的射程远,是这种火炮的唯一优势,可问题是,他们居然放弃自己的优势。
只能说孔有德是自寻死路。
当叛军的火炮前进五百步左右,叛军的炮兵开始肆无忌惮的构筑炮兵阵地。
程世杰道:“袁世良,开炮吧!”
袁世良将这只望远镜还给程世杰。
“送你了,你比本帅更需要!”
这只望远镜与步兵哨长级别装备的八倍的双筒望远镜不一样,那种望远镜才百八十块钱,这种望远镜贵,不过程世杰已经将上面的铭文以及生产厂地和日期给磨掉了。
“谢谢大帅赏赐!”
袁世良直接拿起挂在胸前的对讲机,调到炮兵炮长的频道:“各炮位准备,目标叛军火炮阵地。”
“遵命!”
收到命令的宁海军炮兵,扯掉伪装在火炮炮车上的白布,开始迅速调整发射角度。
“一号炮,准备完毕!”
“二号炮,准备完毕!”
“三号炮,准备完毕!”
……
“八号炮,准备完毕!”
袁世良接着大吼道:“三发急速射!”
佛郎机火炮的发射就是将子炮弹放在炮尾的炮膛内,然后用楔式结构,将子炮弹与母炮之间的缝隙顶实。
随着袁世良的命令下达,八门佛郎机火炮开始喷射出橘红色的火光,随着一炮发射完毕,炮手不需要清理炮膛,直接用铁夹子,夹起炮弹壳,再次将新的炮弹塞进去,同样顶实,就可以再次发射。
“轰轰轰……”
一名正在固定火炮炮锄的叛军炮长,听到炮声响起,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眼前闪过一团巨大的火球,一枚佛郎机炮弹无巧不巧,直接命中他面前的火药桶。
这可是真正的火药桶,每桶足可以装五六十斤黑火药,随即,他的意识便轰然粉碎开来了。
黑火药的爆炸威力,相当于TNT炸药的五分之一的能量,当然要是配方不行,肯定会有一定的误差。这只是理论数据,但是明末的时候黑火药的技术已经发展成熟,黄金比例的配方,威力相当哇塞。
一桶五六十斤的黑火药,爆炸威力相当于十几斤TNT。对于十几TNT大家没有直观的了解,后世漂亮国一枚105高爆榴弹炮炮弹,炮弹全重差不多三十公斤,炮弹装药为2.18千克,122毫米的高爆榴弹炮炮弹全重21.46千克,装药量为3.675千克。
这一桶黑火药的爆炸威力,基本上相当于一枚122毫米的高爆榴弹,而122毫米的杀伤半径则为三十米。
这名炮长的身体,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瞬间粉碎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爆炸的冲击波排山倒海般扩散。一门一千六七百斤重的大炮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翻滚着飞上了半空。
距离炸点十五米内的叛军士兵顷刻之间粉身碎骨,二十五米内的在火光一闪间哀号着倒下,七窍流血,大口大口的吐出污血,眼看就活不成了。
然而更加恐怖的是,这桶黑火药还引起了连锁反应,爆炸的火光接连不断的在叛军中间绽开,雷霆万钧的暴烈之声让他们魂飞魄散,他们站得实在太密了,每一个颗火药桶的爆炸,都在他们中间炸开,都有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被爆风抛上半空,撕成碎块再纷纷扬扬的落下,沥下一阵阵血雨……
仅仅一轮佛郎机三发急速射,就引起了叛军火炮阵地上的接连爆炸,程世杰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就是不注重安全操作的后果。
在后世,几乎所有国家的火炮部队在发射的时候,火炮与火炮之间的间隔都非常大,像影视剧中,一门火炮挨着一门火炮的情况是不可能出现的。要么是导演不懂军事,要么是为了突出视觉冲击力,反正看着乐子就行了。
宁海军的火炮与火炮的间隔是至少五十米,除非对方拥有一百五十五毫米以上的高爆榴弹,否则不可能出现一发炮弹连端两上火炮炮位的情况。
可问题是,这些叛军,哪怕是登莱新军的炮兵,都还没有这个意识,这胡里胡涂危险。
就像现在,仅仅是一枚炮弹击中火药桶,叛军火炮部队的十六火炮包括三四百名士兵,直接被炸上天。
一条一尺多长的肠子,在冲击波的作用下,打在了李少安的脸上,他那张瞬间就胖了几分。
就连孔有德也被从天而降血水直溅到他一身上。
李少安的脸色苍白:“还真是劲敌!”
孔有德看看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纷纷扬扬从天上落下的裂肢断臂碎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现在已经心存死意。
正所谓,无畏则无惧。
再看看赵文才,别看这位名字叫文才,事实上跟文才不沾边,他与孔有德一样,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
这位提刀子远远比提笔更顺溜的悍将,在战马正在发了狂似的挣扎着,而他四肢僵硬,目光涣散,险些被战马抛下来!
二人四目相对,孔有德从赵文才中看到了久违的惊骇。
“将军,见鬼了,官兵装备的都是些什么鬼炮啊,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孔有德淡淡的道:“我就知道,能够把石头干折的官军,肯定不是软茬子!”
宁海军的火炮在这一轮的炮击中,取得全歼叛军炮兵的巨大胜利。程世杰心中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最担心的是一件事,孔有德如果见势不妙,肯定要跑。
跑了孔有德,再想抓他就难了。
这就是骑兵的优势,打不过可以跑,步兵打不过,只能死了。
宁海军的炮兵并没有停止轰击,一枚接着一枚的炮弹向叛军阵中轰去,而那些炮兵弹炮手,则快速对发射完的空炮壳,进行现场装填。
程世杰明显感觉到孔有德部的士气在迅速降低。
就在这时,负责侦察的宁海军骑兵侦察百总何胜向程世杰汇报一个重要的情报,方圆三十里之内,并没有叛军的其他部队,他们面前只有眼前这三千余人马。
“这是怎么回事呢?”
程世杰略作思考,就猜测到了可能。孔有德无法全面掌握这支叛军,叛军内部应该是分裂了,其他大部分叛军应该是柿子捡软的捏,去扫荡莱州的士绅大户去了。
攻打那些士绅大户,可比对付宁海军要有利的多,首先这个时代的士绅大户虽然也有一定的自卫能力,但是朝廷威严尚在,他们不敢大规模扩充私军,武装家丁也疏于训练,战斗力不强。
更为关键的是,攻打军队缴获的除了粮草,就是武器装备,不像大户,随便砸了一个大院收获都是巨大的。
程世杰非常喜欢换位思考,也可以说,发生在孔有德身上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现如今的宁海军战斗力比叛军自然是不弱,但是程世杰只是用利益把他们临时地拧成一股绳。
可同样的问题是,程世杰对宁海军的控制力依旧不强,陈国栋带着宁海军一千余人马去了莱阳,将张氏找了一个底朝天,虽然说收获巨大。
但是从侧面看,这并不是程世杰的命令,陈国栋只是打着为了营救他,用莱阳张氏的家眷作为人质这个旗号,就带走了宁海军的一千余人马。
虽然说当时他不在,但是这个问题更加严重。
一支没有信仰的军队,就是一头洪水猛兽,就像东江军,失去了毛文东这个灵魂人物,东江军内斗惨烈,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论哗变和兵变的次数,并不比关宁军少。
看看东江军的战史,肯定会发现,东江军成军十数年,所有的对建奴的战绩,都发生在毛文龙活着的时候,毛文龙死了,东江军就变成一盘散沙。
现在的宁海军有极大的可能,成为第二支东江军。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现在宁海军士气高昂,连战连胜,一切问题都隐藏起来,一旦宁海受挫,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会集中爆发。
虽然说,沈明遇对程世杰现在非常忠诚,在他还是一个千户的时候,一人百户官可以对上司忠诚,因为百户在千户所没有立山头的实力。
然而,问题是,现在沈明遇已经掌握了六千五百余精锐部队,还有水师部队的配合,管辖着上万人马,他会有自己的想法。
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人性就是如此,坐在什么位置,考虑什么问题,这最普遍的价值观。
与历史书记载那些名人传记不同,一个奴隶出身的商鞅,就提前编撰了大秦的军功考核体系吗?
商鞅,也是卫鞅当时考虑的应该是如何吃饱,他的母亲确实如记载那样:“可上山为贼,下水为盗,就是不要做奴隶!”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那是书生之见,当然这样的人想要成事,也几乎不太可能。过早的暴露了自己的野心,这样的人谁敢用?
程世杰看了看周围,他几乎没有绝对忠诚的人,所谓的忠诚,其实是背叛的筹码不够,一旦筹码足够了,左手可以砍右手,右手可以砍左手。
什么父子反目,夫妻成仇,骨肉相残,手足相残,这才是人性,人性其实就带着兽性,如果杀人不犯法,谁没有几个想要弄死的人?
别看现在马士林对程世杰低眉弄眼,这样的人最容易背叛。
似乎,有些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
就在程世杰浮想联翩的时候,孔有德也急了,他身边的士兵们露出了浓浓的惧意,再让宁海军的火炮轰击下去,人心就散了。
“火铳手出列,射跨他们!”
在宁海军阵形没有散之前,他直接率领骑兵冲阵,那就是死路一条,那些长枪正等着他们冲呢。
随着火铳手出列,孔有德又道:“少安,咱们没有退路了,你带着马队迂回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
“上!”
李少安揉着肿胀的脸,愤愤的道:“兄弟们,跟我杀光这伙官军!”
“杀!”
“这伙官兵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就是火炮厉害一些!”
李少安一边冲锋一边大吼道:“那些士兵仍然是软脚虾,砍翻了那几个,剩下的就会不战自溃!跟着我冲上去,撞开他们的阵列,冲垮他们,杀光他们,他们的兵器铠甲我们的战利品了!杀!”
“杀!”
原本低落的士气,随着李少安的蛊惑,这些骑兵发起如同鬼哭狼嚎的叫声,策马冲锋。
一时间,大地震动,积雪上面的雪粒子,开始上下跳动。在平原上,骑兵就是这么骇人,哪怕只有区区几百人,也能营造出千军万马集团冲锋才有的声势,令人胆寒。
如果是其他山东军队面对这一幕,恐怕早就撒丫子就跑了。但是宁海军将士不同,他们出身贫困,深知生存不易,程世杰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建立了良好的口碑。他们这些宁海军士兵都知道,一旦战死了,他们的家人会得到一百亩地,他们若是侥幸杀一个敌人,家里就多十亩地。
尽管他们也害怕,但是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要怕,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死亡也是一种解脱。
眼看着这支骑兵越来越近,程世杰拿起了对讲机:“火力支援哨,开火!”
随着程世杰一声令下,宁海军的士兵,掀开伪装的白布,将迅雷铳对准奔袭的骑兵。
平心而论,李少安并没有直接冲阵的意思,他的意思是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试探一下宁海军的防御弱点。
只是非常可惜,当他们刚刚冲到阵前三百步的时候,在这个距离,无论是弩机还是火铳,射程远远不够。
但是迅雷铳的射程却足够了。
“砰砰砰砰……”
密集如爆豆般的铳声响起,一颗颗三十二毫米口径的铅弹,飞向李少安所部的骑兵阵中。李少安左侧的一名骑兵最先中弹,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脑袋,整颗脑袋瞬间炸裂开来,脑浆飞溅而出。
猩红的鲜血与乳白色的脑浆糊了李九成一脸,他伸手抹了一把脸,视线变得清晰,他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他麾下的骑兵,有的被击中躯干,上身与下身直接分离,有的是被击中了胳膊,整条胳膊变成粉碎。
有的被击中马头,战马在惯性的作用下倒地,将马背上的骑兵甩出来,不等这名士兵爬起来,碗口大的马蹄,直接踩在他背上,将他的五脏六腑都踩了出来,接着又是一只马蹄踩上去。
此时的叛军骑兵纷纷下像饺子一般坠落战马,后面的骑兵与前面倒地的战马撞在一起,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李少安一边默默祈祷官军的火铳马上炸膛,一边大喝道:“他们的火铳装填太慢,冲上去,要不然兄弟们就白死了!”
只是非常可惜,迅雷铳的射击速度实在太快,一发铳子射击完毕,另外一发射只需要不到三息时间,当然,如果理论上来说,迅雷铳的射击速度应该在每分钟二十发左右,这样的射速别说是机关枪,就算是半自动步枪也能打出来。
然而,明末的骑兵哪里见过这个?他们祈祷中的火铳声停止并没有出现,而宁海军迅雷铳手也是按照一、二、三、四的方式排列,时刻保持着每组拥有至少两具迅雷铳射击。
结果就是,李少安所部的骑兵,被迅雷铳用密集的弹雨,无情的冲涮着他们的阵列,将他们一排排的扫倒。
雪上加霜的是,他们现在已经冲进了弩机的射程之内。
“噔噔……”
密集的箭雨又射向他们,李少安是幸亏的,宁海军的迅雷铳一直没有击中他,然而他的好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
“扑哧……”
他被弩箭射中的胸口,山桑驽三棱式的弩箭,毫不迟滞的刺破他的铠甲,他胸口上盛开出一朵血花。
紧接着一枚铅弹击中他的脑袋,将他的脑袋与头盔一起炸开,他甚至连感觉不到疼痛,坠落战马。
孔有德一直想等着宁海军的迅雷铳停止射击,然后问题是宁海军的迅雷铳一直没有停止,反而李少安部还能冲锋的骑兵越来越少。
在看到李少安坠落战马的时候,孔有德疯了。m.χIùmЬ.CǒM
他要带着剩余的一千余骑兵冲锋,赵文才上前抱住孔有德:“将军,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了!”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烧个屁,咱们还有好后路吗?”
赵文才微微一愣。
他们已经正式造反,杀了无数士绅豪强,就算朝廷可以饶了他们,那些士绅和他们的同党,也会把他们弄死,而且会死得无比憋屈。
可怕的铳声终于停止了,战马上却瞬间陷入了安静。
此时宁海军的阵前,从三百多步到八十步的距离上,五百余匹战马,五百余名叛军士兵倒在血泊中。
被弩箭射杀的叛军骑兵还好点,至少还有个人样,就算是变成了刺猬,那还有一个人样。
可问题是,被迅雷铳击中的骑兵或战马,实在太惨了,残肢断臂,各种人体器官,还有那粘稠的血液……
这里已经形成了修罗炼狱。
就在这个时候,程世杰感觉一股骚气扑鼻而来,在骑兵冲锋的同时,马士林吓得假装搀扶着程世杰,程世杰知道他怕,并没有揭穿他,然而,此时他已被眼前的惨景吓破了胆,直接吓尿了。
宁海军士兵也有很多人开始呕吐,显示着惨烈的战场,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极限。
除了呕吐声,整个战场陷入了可怕的宁静。
唯有程世杰露出一脸遗憾的样子:“多好的马啊,都被你们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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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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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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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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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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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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