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在回忆。
“十九年前,我还是个部落首领的独女。”
“那里的居民靠水生存,信奉河神,大多数人都懂得粗浅的蛊术,我作为首领的女儿,对蛊术自然更为精通。”
“当年,我们部族连遭变故,今天被对手包围,明天又出了几个叛徒,日日都有上百个部族百姓去世。父亲唉声叹气,每天都过得无比艰难。”
“就在那时,我认识了北华皇帝。”
“他主动帮我们解决了变故,还主动留在部族,关心我的族人。”
容姬眼神飘忽:“他相貌俊朗,谈吐优雅,和其他男子完全不一样。他一眼就看中了我,还说我性情独特,和后宫的庸脂俗粉都不一样。”
他还说,等你进宫,朕会废黜六宫,一生一世只守着你一人。
他说得情真意切,自己才十六岁,又蜗居部族没见过世面,怎会是他的对手?
二人很快“相爱”。
“父亲再三劝告我,不要进宫。他说了,北华皇帝生性狡诈,他就是想多个下蛊的帮手,顺便将部族收入囊中。说不定那些‘阻碍’,也都是他派人做的。”
“可我不听,我相信他是喜欢我这个人的,只要两人相爱,什么都不用怕。”
她甚至责怪父亲,皇帝明明好心帮了部族,为何要用恶意揣测人家?
容姬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当年的自己:“真蠢,真蠢啊!当年我就该听我父亲的话,可惜,一切都晚了。”
“我背井离乡,随他进宫。”
“没过两个月,他就忘了他许下的所有誓言,另选了一批新人。”
“我门庭冷落,势单力薄,更有妃嫔嫌弃我出身低微,成群结队地排挤我,我没有办法,只能日日躲在宫里哭泣。连我刚生下的孩子,都被告知夭折。”
容姬眼里有红血丝:“可我不相信,我听到了她们商议要杀我女儿,我女儿就是被人谋杀的!可我没有证据,我告诉皇帝,可他嫌我多事,反而把我关了禁闭!”
——直到十几年后,她才知道当年的稳婆一时手软,偷偷放过了自己的女儿。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容姬讽刺一笑。
“永别家乡,老死宫中。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宿命。”
“可我没想到,报应还在后面。”
那日……
容姬微微眯起眼睛。
*
皇宫里,容姬脸色苍白,一脸疑惑地看向皇帝。
“去拜访东昭?”
“这种事不应该交给使臣吗,为什么要臣妾去呢?”
除了御王妃那样的女子,当时,绝大多数的后宫女子都不能干政。
皇帝眉眼含笑,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近半年来,皇帝第一次对她如此热情。
这太奇怪了。
“爱妃。”
“有的事使臣办不到,但你去东昭,就可以做到。”
对上女子懵懂的眼神,他一字一句道:“现在,东昭皇帝形同傀儡,御王谢隽寒独掌政权,手里还有五十万兵权。”
“如果现在他死了,东昭一定会大乱的。北华灭了东昭,也如同囊中取物一般。”
“以前派去的奸细,杀手,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战略威逼也不奏效。”他叹了口气,“谢隽寒比朕想象得棘手太多,用普通的方法杀不了他。”
容姬微微蹙眉。
“那您想做什么?”
她还是不懂,为何皇帝要和自己说政事。
可,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北华皇帝捏了捏她的鼻尖。
“傻。”
“用兵器杀不了,用蛊术不就可以了么?爱妃你会蛊术,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皇帝笑得云淡风轻。
“爱妃,朕相信你可以的。事成之后,你是北华的功臣,所有人都会感激你的。”
他喋喋不休,可容姬的大脑,早就空白一片!
就算她不懂政事,几经“点拨”,也明白过来。
皇帝让她下蛊,悄悄杀了谢隽寒!
先不说要如何准备,连杀手都办不到的事,她一个嫔妃能怎么做?
谢隽寒向来被称为战神,是她下个蛊就能杀的吗?她小时学的那点武功,也派不上用场!
她后退几步,一张脸上写满恐惧。
“不,御王警觉性太强,臣妾不行的,您还是找……”
皇帝耐下性子,将她搂在怀里:“傻姑娘。你姿容如此出众,这种暗杀,一定比男子更容易得手。”
……还特地强调她是个女子,让她去接触谢隽寒。
那不就是——
容姬几乎不敢相信。
哪有皇帝把自己枕边人推出去的?
何况,谢隽寒是有妻子的!就算没有,他也极其反感府里被塞女人。
女子更加惊恐,声音都发起抖来:
“我若是去了,不止会作为杀手被唾弃,还会被全天下百姓说成荡妇……用最屈辱的方式死去,是这个意思么?”
“不行,皇上,臣妾真的不行!”
她挣扎的动作太剧烈。
不小心弄疼了皇帝。
皇帝的脸色骤变。
“和你好言好语商量,你还得寸进尺了?”
他脸色阴恻恻的:“你不愿意去,没关系,明日朕就写下奏折,让北华和你们部族断掉关系。你猜猜,和北华公然断交的部族,还能活几年?”
说得好听叫断交,说的不好听,叫为敌!
“断交?”
皇帝不以为意:“是啊,要不是冲着那邪术,谁愿意大费周章地救你们?”
容姬如遭晴天霹雳。
最后那层幻境,仿佛也无声地碎了。
对,刚才的话是真的,不是她幻听。
她双眸无神地抬头,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至极。
还是说,自己一直没有看清他?
以前的回忆充斥在脑海,想得人头痛欲裂,容姬喃喃道:“你、你明明说过,会出于真心保护我和家人……”ωωω.χΙυΜЬ.Cǒm
皇帝冷笑一声。
“呵。”
现在寝宫里没人。他也懒得再装。
男子起身,恶狠狠捏住她的手腕。
“你质问朕,朕还想质问你呢!你这样的女子,当年朕是不会看上的,谁知道你给朕下了什么蛊?”
“朕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现在再来装清高,可笑!”
容姬如遭雷击。
她耳畔嗡鸣阵阵,全身的血液,似乎也随之倒流。
她最初的信仰,像是信了个笑话。
女子浑浑噩噩抬起手,拿起头上的簪子。
那是十六岁那年,皇帝亲手为她戴上的,就算岁月变迁,自己也一直没舍得扔,因为当年的心意无可否认。
现在看来,可笑,可笑!
容姬凄然一笑,她握紧簪子,狠狠将它摔个粉碎!
渐渐地,她眼底染上隐晦的寒意。
狼心狗肺,道貌岸然。
皇帝是吧?
如果她能活着回来,她一定要亲自击溃他的身心,毁掉他的江山子民,要他生不如死!
……过了一会,皇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火了。
他伸出指尖,轻柔地擦拭着容姬的眼泪。
“爱妃,朕也不想凶你的。”他低沉的声音像囚笼,“可朕是皇帝,朕也有很多的无奈。送你出去,朕也很心痛啊。”
他灵光一现:“这样吧,朕也退后一步。朕先给你一个月时间准备,你也在这段时间练练蛊术。等杀了谢隽寒,朕再想办法救你出来,让你和家人见一面,好不好?”
容姬冷笑一声。
听听,多体贴啊。她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将有利于刺杀的好事说成“恩赐”,骗她与家人团聚,更是不着边际。
要是再相信他,自己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可是,她还能怎么办?
男人的视线如同樊笼,死死地锁着她和家人的命运。她不能倒下,因为她背后空无一人。
容姬颤抖地闭上双眼,脸颊流下两行清泪。
“好,我答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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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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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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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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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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