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欢一上床,一双冰凉凉的脚就伸到俞珩的被窝里去,专往他暖烘烘的腿根儿上踩。
俞珩一直在看书,故内房不仅没熄灯,反而多添了两盏,他一只手伸进被窝,焐着她的脚轻轻地摩挲。
“每次来月事都嚷嚷着肚子疼,脚这么凉哪能不难受,明儿找个靠谱的大夫调理调理吧。”
“才不呢”,她头枕在俞珩的肩窝里,说:“他们用来调理的方子都猛劲儿的保宫,脚凉医好了,孕也备得了。”
江映霞难产过世这事儿算是在徐慕欢心里留下阴影了。
前些日子在北麓别苑过元宵节,俞珩来了兴致,她还推三阻四的,期间也是扭手扭脚的。
更是不知道听信了谁的偏方,事后着急推开他,拿了个小枕头垫在腰下好一会子,说是能避孕。
“那也不能顾此失彼呀。”
俞珩眼睛从书上挪开,低眉看了枕旁的人,“你若怕,我不碰你就是了。”
“我不让你碰,日子久了倒有理出去乱碰别人呢,我不是更顾此失彼么。”
这话说的俞珩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上来点火气,一下坐了起来,“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刚性儿?”
在朔州那会儿,顾及着她的身子,清汤寡水的日子也不是没过过。
孩子都生了三回了,他俞宗璘哪怕有一回因为这点儿床帏内的事儿忍不住,负过她,她夹枪带棒,话里带刺的讲究两句,他也忍了。
慕欢也没想到,就着两句话就戳他肺管子上了,刚才就是一时嘴快,跟他顽笑打趣儿而已。
“今儿起我挪去内书房睡,也让二奶奶瞧瞧我有没有点子刚性儿。”
俞珩还是第一次管慕欢叫二奶奶,说完卷起自己那床被卧,趿拉着鞋往外去。
慕欢当然不能让他走,忙跟着跑下床,小腿儿倒腾地快也比不上他大步流星。
直在房门那儿才截住他,背贴着房门拦着,不让他走。
徐慕欢脑子里一霎空白,心想‘也不能去抢他的被吧’。
俞珩仍冷着脸,瞪着她,也不说话,也没推开她。
今晚结香带着小山子值夜,见两人突然从内房出来,堵在门口还互相瞪着不说话,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气不敢出,心想‘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啊’。
徐慕欢追得急,下床连鞋都没来得及趿拉上,这会子正赤脚踩在地上。
她灵机一动找了个台阶。
明明踩着地毯呢,非拿出一副可可怜怜的姿态,又娇声娇气地说:“哎哟,地好凉啊,鞋也没来得及穿,真冰脚,脚本来就凉呢。”
俞珩见她后悔了,还跟出来哄自己,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值得继续赌气。
扔了手里的被子,将她抱起来回内房去了。
小山子年纪小,不经人事,过去把被子抱了起来,刚抬腿儿要送进内房去,就被结香抓了肩膀拉回来。
结香伸出食指点了点里头使了个眼色,悄声说:“不喊你不许进去。”
回了内房后,慕欢双手环着他的颈子,不无娇嗔的说:“二爷官儿升的快,脾气也日渐大了,以后我再不敢得罪,哪日真离了我怎么办?”
她瞥了眼床上仅剩的一床被卧,幽幽地浅叹了口气,“唉,那可就是枕剩衾余了。”
这副又气人又爱人的小模样,俞珩在她那饱满的唇上咬了两口解气。
“你说我舍得离了你么?”
“我说?我才不说呢”,她眼睛黑白分明的,白莹莹的齿咬了下下唇。
“我要珩郎说,要珩郎告诉我,舍不舍得就此离了去。”
她都这般撒娇讨欢,俞珩不仅不生气了,毛都被摩挲顺了。
拿额头贴近了她的脸颊、颈窝来回蹭,还亲亲热热地咬着她耳朵,喟叹道:“我的卿卿爱爱、心肝儿宝贝儿……”
“叫结香把被子抱进来吧。”
“不去,咱俩盖一床。”
俞珩搂着她躺下。
“过阵子我要去户部上任了。”
徐慕欢听罢也没问做什么官儿,只撑起身子,搂了他的脑袋,抚摸着说:“在礼部里磕的满头包还没好完,又送去户部碰壁。”
俞珩被她逗笑了,深觉她这说法十分精确。
之前为了解决中宫之争、太子选妃,陛下将俞珩弄去礼部暂代尚书一职,这次想必又是户部有什么棘手的事儿。
“圈地案不是结了么,还拟了均田律推行,这次又为了什么呀?”
“火耗。”
明明只有两个字,俞珩说起来却觉唇齿中千钧重。
“天呐”徐慕欢低低的惊叹道,抱紧了俞珩的腰。
刚才小夫妻间的旖旎被这凉冰冰的两个字给冻的精光。
“宗璘,我有些怕,你总是置身于这样的烦难里,我真的好怕。”
别看回京后日子过的光鲜平静,实际不比那尸山血海安全,甚至更危险,指不定哪日就掉进陷阱,被人算计了去,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抚宁公府就是个例子,圈地案中符家本不是罪孽最重的,但卓、家两家为了自保,断臂求生,将符家推了出去。m.xiumb.com
公府削爵定罪,抄的干干净净,女眷全部充入教坊司,男丁全部流放西北。
“不怕,我留着后路呢。”
俞珩轻轻地拍着慕欢的背安抚她。
“王府到底是宗室,再远也是皇室血亲,与那些公侯府不同,即使我真计不如人,被害的削爵获罪,家眷也不至于受牵连。”
“我早在高祖爷爷陵寝那附近买了百亩地,盖了几间房,也能耕种谋生。”
“你别再说了”,慕欢去掩他的嘴。
“哪怕明天就让我舍了这些荣华去耕种谋生我也愿意,前头那十年不也这么过来的,我只希望你没事儿。”
她头埋在俞珩的怀里。
“我不要退路,我只要你。”
“怎么还哭起来了?”
俞珩笑着,翻身将她托在怀里问。
“我去户部上任,你不祝我旗开得胜反倒怕起来,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内个气节傲然的小娘子。”
“谁稀罕那些虚名。”
慕欢撇了撇嘴,捞着他的衣袖拭了拭泪痕。
“我就只担心你嘛。”
如今的户部尚书是卓威,卓相的长子,内对父子都是心狠手辣、城府极深,专会算计人算计事儿的奸佞之人。
熔银折耗,茶盐铁酒的赋税,户部里的哪桩公务不是实打实地跟钱挂钩。
要与奸佞之人谋他们贪图的钱,无异于与虎谋皮,虎口夺食,是赴汤蹈火的事儿。
俞珩虽不舍得慕欢担惊受怕,但见她这般在意自己,心里十分受用。
“早知你这么怕,就不告诉你了。”
俞珩这次提前告诉慕欢自己要去户部,不是因为心里没底,反之,为了入户部他与陛下等人绸缪了一年。
他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
上次舒后入主中宫不顺的事儿没告诉她,她就闹了一通儿,害的自己哄了好几天。
慕欢深知自己怕也没用,只叹气道:“唉,自嫁了你,就没一天安心日子,风里来火里去的。”
俞珩笑着看怀里的人,问她道:“嫁我不好么?”
“好!可好了,下辈子还嫁给你!”
“下辈子么——”
俞珩故意作怪,微蹙眉头瞧着她拉长音儿。
“怎么,你还不愿意啊?”
徐慕欢见他只笑不回答,伸手去掐他的大臂,奈何一掐一把子梆硬的肌肉,寝衣的料子又滑,他再躲,根本没拧到。
“俞珩!”
慕欢对他从未直呼其名过,都是夫君、珩郎的唤,最甚也不过是连姓带字的叫他俞宗璘罢了。
见她像只不禁逗的炸了毛的小兽,俞珩笑着过去搂她在怀。
他寻了慕欢的脸要亲,她也别过脸不让亲。
“干嘛,没掐着人就生气呀?”
“那掐吧”,俞珩拿了她的手朝自己身上磕了两下,“再多打我几下。”
“谁稀罕掐你。”
慕欢要挣开他,却被他抱的更紧了。
“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娶你,明儿我就去买条缰绳来,将咱俩捆一块,从此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她脸上有了笑影儿,伸手在俞珩耳朵上掐了一把。
“还探花郎呢,说点子情话都是缰绳呀,捆呀的,一点儿都不美。”
俞珩将她折成一团儿箍在怀里,咬耳悄悄说:“那娘子喜欢什么,教给我,我全照着办。”
慕欢被他在耳边呵气弄得直痒痒。
如此良夜,半推半就着,香腮半雪半绯红,笑语落鸳帐,且怜且惜,一夜春梦再无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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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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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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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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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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