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了身孕不宜车马颠簸,年前我写了封信回老家,母亲这次不仅不会怨怪你,还会十分高兴。”
慕和见他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脸上全然没有笑影儿。
且她害喜厉害,有这个剩余的力气倒不如留着去操持商号,而不是跟他赌气用。
见徐慕和不搭理自己,李继嗣讨好地倒了碗温水给她。
慕和害喜最厉害的时候连茶叶的清香味儿都闻不得。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爽地想揍我”
他仍笑嘻嘻的样子。
“我既害的你身上不舒服,又因回家的事儿气了你一遭,要不你就打我几下出出气。”
徐慕和不是气性大的人。
且气性再大的人在李继嗣这般软磨硬泡的笑脸下也未必能火的起来。
她接了那水杯说:“当日倒不如不去朔州找你,让你跟了那赵家姑娘洞房花烛,也免了我命里这一劫。”
李继嗣见慕和肯与他说话了,得了这个台阶赶紧下。
狗腿地起身去摩挲她的后背,说:“你得这么想,万一那赵姑娘生下来个鼻子眼睛都像我的,你瞧着十分喜欢,该多后悔没与我修成正果呀。”
徐慕和被他这般自恋给气笑了。
“你快去找什么何姑娘、赵姑娘的生一个鼻子眼睛像你的,自己留着稀罕,我肚子里的,我自己留着养。”
今日她戴了一副烧银蓝的耳坠子,与通身紫色的裙裳一搭配,衬得徐慕和白皙、温婉。
这会子她再用娇惯的语气,愈发惹人怜爱起来。
李继嗣虚揽着她说:“那怎么行呢”
“我都有你肚子里的这个了,还稀罕什么别人肚子里的。”
慕和有心试他一试,故意作怪地说:“万一这个鼻子眼睛不像你,怕是巴不得要生个像你的才算完。”
李继嗣搂她更紧些,“不像我?像你我就更喜欢了。”
“像我?像我岂不是个女儿了,你父母怕是盼着孙子不知多久了,我生个女儿出来,又这把年纪,恐不宜再生育,他们怎么会更喜欢呢。”
“过些年你也改了主意,再想要儿子,岂不是要寻一个什么姑娘的,生一两个儿子才行。”
慕和说完这些话,李继嗣只瞪瞪的看着她许久,像个呆子一般。
方才夫妻间玩闹的气氛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和娘,咱俩纠纠缠缠的也十年了吧。”
“这十年里,我遇到过多少往身上贴的小娘子,她们有本性纯良的,也有不比你逊色的,但我从没有动过心,一直守着你。”www.xiumb.com
“你对我犹豫时,我不敢恼也不敢急,只耐了心等,总算等到你对我敞开心,又多了横生的磨难,可我一刻都不曾退缩和后悔过。”
“十年了,整整十年,我要么是单恋,要么是不知结果的傻等,要么是奋不顾身的痴爱,我还会为了一个儿子、女儿就改了我这初衷么。”
慕和被他这番话说的肝肠寸断。
李继嗣不舍得她哭,忙用帕子帮她拭泪。
“都怨你,好好地招我一顿眼泪。”
她嘴上嗔怪着,却又窝进他怀里好一阵感动。
心想‘得了李继嗣十年轰轰烈烈的爱恋,哪怕终有一日注定要分开,那也知足了’。
徐慕和是素来端庄自持的,少见地表露出小女儿姿态,李继嗣自是十分受用。
哄她道:“不哭了”
“今儿我让厨房炖了冰糖燕窝,还预备了清淡菜色,你看看喜不喜欢吃。”
慕和因害喜午饭就没怎么吃,趁她这会子心情好,李继嗣想哄她多吃一口。
“也好,我正想吃甜甜的呢。”
夫妻俩牵着手往吃饭的小花厅去了。
……
徽州内边徐慕和夫妇正沉浸在夫妻恩爱,喜得麟儿的愉悦中,远在京城的俞珩夫妇却在春节里忙碌不堪。
总算熬过了入宫拜岁,开祠祭祖,迎亲会友,徐慕欢才能略略的闲一闲。
“这几场大宴总算是得了,只剩上元夜了。”
徐慕欢倚在虫鸣居的小床上补早饭,早上光顾着伺候太妃,胃里还空着。
月蔷备了加了辣油的馎饦汤、胡麻饼,还有七八样的小菜,四五种熏酱的荤菜,都用一套年年有鱼的蓝釉彩瓷器装着。
这一碗汤吃完,竟发上汗来。
慕欢用手帕撩着风说:“厨房里新来的苏州厨子竟能熬出这么好的辣油来,太难得了。”
小海带侍女进来撤桌子,回道:“她本是川厨,后来苏厨身价高涨,她又苦学了几载,算是技多不压身。”
“姑娘,栖霞苑的董妈妈求见。”
本过了回事儿的时辰,月蔷能理的就理了,可她毕竟是栖霞苑的人,又要见王妃,月蔷不敢不回。
这个董妈妈原来是伺候元姑娘梳头的,带着管姑娘的妆奁。
如今府里重立规矩,职责分内都再做划分,这个董妈妈便只管伺候元姑娘梳头,比原来清闲了许多,也不知她今天来所为何事。
“传进来。”
慕欢漱了口仍倚在那。
“给王妃请安。”
董妈妈也上了年纪,是个扔了四十奔五十的人了,徐慕欢忙赐坐。
“大正月里,你来可有要事?”
慕欢边问边喝了口结香奉来的茶,清一清嘴里饭菜的余味。
谷</span>“王妃,如今栖霞苑可不得了哟!”
“内帮女孩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我是怕她们带坏了鸾姑娘。”
栖霞苑统共有十来个女孩子伺候阿元,几个大丫鬟都是徐慕欢教出来送过去的,难不成离了她的眼就无法无天了。
徐慕欢向来不喜欢这种背地里告状,她更是不听一面之词,故吩咐月蔷说:“让元姑娘和远黛过来。”
误会也好,错误也罢,两相对质,处罚起来也不冤枉人。
一听要请俞明鸾来,董妈妈显然有些怯场。
慕欢忙安抚她说:“那些女孩子们都撺掇姐儿做了什么,一会儿妈妈当面教训就是了。”
因正月里来客拜见的多,太妃怕闹着孩子,便放了明鸾和明澈回西府住,故派人叫她没一会子便过了来。
明鸾也有些少女的模样了,长了个子伸开腰肢,却仍用织锦的发带绾了双丫髻。
一身花青色绣牡丹的裙裳,外头用轻罗裹青霜裁了罩衣,看着翩翩地,像一只蓝色的蝶儿般。
“给母亲请安,董妈妈怎么也在这?”
阿元看了眼她,跑去徐慕欢怀里腻着了。
“姐儿可真是愈发出息了”
慕欢打断她道:“你快些说正事吧。”
她可没工夫听这位妈妈磨牙。
“也没什么,就是昨晚上我要去内房看姐儿睡下没,竟让月棱给说了一通,还不给我开门。”
远黛听罢,忙福了福身子回道:“王妃,昨晚姑娘睡的早,怕妈妈进去再惊醒了姑娘,而且昨晚是月棱、罥烟守夜,也有查上夜的嬷嬷们来走了一趟。”
“你不是伺候姑娘安寝的,也不是查夜的,不让你进去本也没什么。”
董妈妈见月蔷都帮着她说话,斜了远黛一眼,悄悄撇了下嘴。
“你们平日总拿各司其职来约束我们,为何大晚上的附白能在内房伺候?她不过是个陪姑娘上学的女使,姑娘都不去上学了她还在房内走动。”
“我习惯睡前写字帖,附白是陪我读书的,不留在内房研磨伺候,难道要你去吗?”
见明鸾吱声护着,董妈妈不敢在王妃面前顶撞,只耷拉了头。
“你不可以对妈妈们无礼呛声。”
慕欢略一冷脸做做样子。
“董妈妈,你也拣几样要紧的事儿来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也至于大正月里来回王妃。”
这个董妈妈本就没正经事儿。
她以往走动内房习惯了,今个在姑娘吃的上沾点光,明个在姑娘用的上偷匀着点使。
如今她进不去内房了,瞧着这几个贴身大丫鬟眼馋,想拿出老资格来徐王妃面前说点坏话,让远黛她们受罚,没准儿自己还能获得信任派回内房去。
谁想徐王妃不同于太妃,耳根子硬,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两相对质下,她能有什么理呢。
“妈妈,栖霞苑有哪些丫头女使不好,你该回我才是,哪里就越过我来劳烦母亲呢。”
“我虽年纪小,身边也还有嬷嬷奶母们辅佐,如今你擅自到母亲这来,知道的是你说远黛她们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告我不知御下的状。”
见鸾姑娘教训自己,董妈妈赶紧起身听着,一声不敢吭。
慕欢看女儿如此厉害,也是想给董妈妈一个台阶下,毕竟对于明鸾来说她也是个妈妈,教训两句就行了。
“好了,事情我都知晓了,你先去吧,我自有决断。”
董妈妈如蒙大赦,溜着边儿赶紧走了。
阿元是最不喜欢这个董妈妈的。
她平日嘴碎爱贪小便宜,这会子还敢来恶人先告状,她还有一肚子的状要告呢。
远黛顺势反应道:“王妃,这个董妈妈想把自己小孙女弄到栖霞苑来当差,每次给姑娘梳头时都要磨叨个不停,我们若敢说她两句,她就说我们翻了天,不尊老。”
“以前她管着姑娘的妆奁,那些个胭脂、水粉总要丢一些,问她,她就说以为是姑娘用不了,不要了,她拿去给她儿媳了。”
“还有像小芽儿这样的小丫头,哪怕扫个院子这样的粗活儿她也不许,说是太小未经教导,只配伺候她。”
这个董妈妈状也没告成,且如今她也掀不起什么浪来,何苦在念叨这些呢。
徐慕欢安抚远黛说:“不必管她,如今你们自按照新规,做好分内职责,好好伺候就是。”
远黛知道徐王妃最不喜抱怨告状,故只答了个‘是’,便再不多言语。
“母亲,正月十五内天芳菲做东结书社,我也要去。”
“书社?你们怎么想起结书社了?”
慕欢摩挲着女儿的后颈问。
“过了年好多人都不去上学了,我们八九个女孩子打算结个书社,以后常在一起读书练字也不寂寞,而且芳菲说,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了,日后轮到她们做东时,我们还能去宫里起社呢。”
“皇后娘娘都同意了,母亲自是不能拦着你去。”
只是今年定好了徐慕欢与俞珩去天官祠请灯,就不能带着阿元了。
让她留下来不说,还要去赴宴,慕欢心里隐隐的不放心,但已决定让月蔷留府里看着她的想法。
“阿元,前些日子王娘子说想让你陪着芳菲入宫住段日子,你可愿意去?”
“我不要去”,阿元拒绝道:“她们是去学嫁人的规矩,我又不嫁人才不去呢,宫里肯定没有家里自在,我也不喜欢裹粽子叶。”
她嫌弃深衣拘束,便管深衣叫‘粽叶’。
“家里有两个教规矩的嬷嬷就够了,还要把我扔进嬷嬷堆儿里去,睁眼闭眼的全是规矩,太可怕了。”
“你个小猢狲”
慕欢伸手点了下女儿的额头,搂着她说:“不想去就不去吧。”
光说俞珩惯着孩子,其实徐慕欢也就是嘴硬,她才是最下不去手约束阿元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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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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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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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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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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