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先于军队出发,且金玉商号在这条路线上数年用心经营的缘故,转移过程极为顺利,只用了半年多便到了西川,沿途未有惊动。
怕暴露藏身地,后方转移的家眷几乎与前线大军彻底的失去联络。
众人在和兴源栖身四个月后,一日清早,周凡刚出门没多久就从外头跑回来。
他先去东院内边禀报给舒绾,说:“一早衙门张贴告示,皇帝驾崩了,令行国丧一个月。”
听完这个消息众位娘子静默了好久。
“与他们断了音信近一年了,也不知道如今什么局面。”王桂英心里七上八下。
大行皇帝崩了,安王顺利入京登基了吗?
“要不咱们让人出去打探打探吧。”裴翠云有点坐不住了。
“万万不可。”
舒绾拦了下来,“局势还未清朗,若是暴露了栖身之地,恐招惹祸事。”
“那怎么办?”映霞紧紧地握着拳,脸色有些发白。
“若是局势不妙,咱们在此处干等着,会不会也有危险?”
舒绾担心的不只是这些藏身在西川女眷、孩子的安危,还有收留她们的和兴源与金玉商号。
一旦兵败事未成,她们被捕殒命也是必然,毕竟是跟着夫君起事受牵连,可这些两处商号的掌柜不该受拖累。
“徐娘子你怎么看?”
徐慕欢正在帮着王桂英哄李晟,刚才孩子突然有些哭闹不止。
“令行国丧,宣告大行皇帝崩了,就证明已有了结果,大局已定。”
“什么意思?”
裴翠云听不懂。
“自古夺位多秘不发丧,哪怕是像殿下这般手握传位遗诏名正言顺的,也多是在准备好登基后才会宣告天下。”
“你这还是没说清成没成事啊!”
裴翠云只想知道她们是不是安全了,入京的大军是不是胜利了。
“京中政令到西川大概要多久?”
徐慕欢问起周凡。
“一到三个月不一定,得看是不是紧急。”
周凡在肖彦松身边做过小厮,故清楚得很。
有些京中刊印完送到细水县学政手里,需要来年发放给学堂用的书籍得走三个月才能到。
“国丧的消息一定是最紧急的,证明一个月前京中就已分出胜负了。”
慕欢脸上略现喜色。
“如果是荣王胜,顺利登基,这会儿一定会四下搜寻安王子嗣下落。”
“周凡,街上有搜寻的官兵吗?”
周凡深思着摇头。
“没有,一切如常,就算是今天衙差也只是敲锣在街上走,提醒各家换灯笼,着素服,注意守丧仪制,并没有入户搜查。”
“可是若安王殿下已经有了登基的把握,为何没有派人来寻王妃?”
众人本有一丝放松的神色突然又因薛翎的问题紧张起来。
“我想是因为京中处境不乐观。”
舒绾是知道贾太后宰相卓淇朝中朋党牢固之事的,以往俞铮多次提起过。
“那咱们还要在这藏多久?”
舒绾与徐慕欢对视了一眼,不确定的摇了下头。
“只能委屈各位娘子再等等,这想必是最后关头了。”
“我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王桂英安抚舒绾说:“比起四处逃亡,命悬一线,我们能因为周密的计划在此安然藏身已经是极好的,想必再过些日子就有好消息传来。”
话音刚落,徐慕和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屋内的众人被她惊了一跳。
“有官兵朝店这边来了,月芙一早出去听风声,见一个穿绯色官府的大人带着几个武官令兵正朝这边来,再有两盏茶的工夫就到了。”
徐慕和恐觉事态不妙,劝道:“看不出吉凶,众位娘子从后门先走吧。”
“若是好消息,再派周凡去通知你们回来,若是坏消息,他们抓我下狱也能再拖一拖,但凡有意外,你们逃走后也能想办法救我。”
“不行!”
舒绾当然不肯丢下徐慕和。
“若是祸事,大家都团在这里被抓,都别活命了。”
徐慕欢推了一把舒绾往后门去,给王桂英递了个眼色,赶紧带众人离开。
再纠结恐怕就来不及了。
“要留也是我留下,他们要抓也是抓我和两个孩子,与你无关。”
王桂英和裴翠云架起舒绾,带着众位娘子和孩子从后门逃走。
慌张未定,刚阖了后门就听见月棠跑进里报信。xǐυmь.℃òm
“好多官兵和官爷在店里,为首的是刺史大人和知府大人。”
徐慕和手握的紧紧地,勉强镇定下来,往外去。
徐慕和出来还没来得及给众位官爷见礼,就看见李继嗣朝她两步走过来。
“徐娘子,王妃她们呢?”
知府大人反倒上前一步,朝徐慕和拜道:“李特使带着陛下手谕,着下官和万刺史护送王妃和众位夫人、娘子入京,王妃可在?。”
知府以为徐慕和是哪位官眷夫人,故态度恭谨非常。
“京中局势已定,遣我为特使来请王妃入京。”
李继嗣见徐慕和谨慎的看向自己,使了个眼色给她,让她放心。
“几位大人稍坐等候,我派人去请王妃。”
徐慕和示意李继嗣跟她一起去后院,顺带打听情况。
“因摸不清形势,我就先让她们从后门走了,马上让周凡去把她们追回来。”
“安王……”
李继嗣打断了慕和,笑了一下说:“现在应该称陛下了。”
“三个月前,反贼荣王起兵篡位,欲在云中府阻击陛下所率亲军,但未能成事,反贼大败后陛下东进入京,荣王负隅顽抗,最后陛下与城中左营禁军里应外合,顺利拿下京畿府,带遗诏入宫。”
“入宫后才得知,大行皇帝已经驾崩数月,一直秘不发丧。”
“因朝中形势复杂,陛下登基后仍局势不稳,直到令定西侯和李将军各接管了两路禁军后方觉得稳妥些,立刻派我带诏书来请王妃和王子回京。”
徐慕和听罢李继嗣所述的经过,虽三言两语,倒也可窥其中惊险。
“那反贼怎么处置了?”
李继嗣一摇头,“兵乱时七王爷死于乱箭之下,陛下怜恤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下了诏书说荣王是因门下贼人唆使蒙骗才会一时冲动起兵,府中家人削为庶民发去辽东郡,不予追究。”
皇位之争从来不是成王败寇那样简单,而是成者九五之尊,败者身赴黄泉。
“要不你先回家报个平安吧。”
李老爷听闻李继嗣参与安王的起兵后日日殚精竭虑,已经消瘦了一大圈。
“我已经派人送亲笔书信给我父亲。”
“离京前陛下叮嘱过我,一定亲自送王妃回京,即使是未结交朋党的万刺史,他也信不过。”
徐慕和理解俞铮的多疑。
“局势仍危机四伏,谨慎些最好。”
眼下后院四下无人,只他两个,李继嗣笑着问徐慕和道:“如果刚才我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你该怎么办?”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她温柔的侧脸生出一丝决绝。
“你不会气的杀了我报仇?”
如果是安王大败,他还带着官府的人来和兴源抓王妃,那他就是叛徒。
“我为何要杀你?”
徐慕和不解的看向李继嗣。
“你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况且九翎的臣民向九翎的皇帝称臣效力,是应该做的。”
而且李继嗣本不打算参与到这场宫变中,是被胁迫着不敢不出钱,为自保或者为保金玉商号做出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连魏征这样的贤臣都能识时务,为何要苛刻一个李继嗣呢。
只不过这些话徐慕和没有说出来。
“你总是对旁人很宽容。”李继嗣笑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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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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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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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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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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