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翠云一进来就给桂英和慕欢贺喜,天气还热,她用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今天让我们都来可是要请我们吃酒席了?”
石城之战朝廷给了嘉奖,作为攻城先锋的俞珩和李茂时直接被擢升为帐下偏将,提至从五品。
虽然官阶不高,但他二人来朔州也不过一载有余,算是快的了。
程仁虎虽无大功,可也屡有捷报,整整四五年,打从七品到从五品,也是一步步上来的,到底是这些通文墨的相公们路走的更顺。
“酒席免不了,但是我还有另一件事要说。”
她稍显犹豫,“只是这事儿我竟不知喜忧了。”
“昨天随着众位将军的嘉奖一同来的还有对清剿马贼有功的官眷的嘉奖。”
“这不是喜事么?”
裴翠云一听面露喜色。
“可是这嘉奖令上只嘉奖了我和王娘子。”
舒绾目光扫过众女眷,显然大家有些失落。
“全军之功只嘉奖元帅,未免令众将心有不平。”
“两次击退马贼,功不止在我和桂英,是全城百姓和民兵的功劳,大军出征石城时,为守住朔州更是全城御敌,众位娘子都立下不可忽视的功劳。”
“唉!”在这沉默之中,裴翠云爽快地叹了口气。
“咱们又不指着朝廷的嘉许过日子,清剿马贼也是为了大家伙儿安宁度日。”
“裴嫂子豁达,可若把着功劳都算在我头上,我王桂英固辞不受。”
听王桂英这样一说,吴涯提醒道:“可嘉奖的旨意已下,姐姐又能如何呢。”
“这就是今日我请大家来王府的原因。”
舒绾上首坐。
“我已经跟安王商量过,决定以王妃的身份奏请陛下,为各位娘子和民兵请嘉奖。”
“这样算不算邀功啊?”
众位娘子面面相觑,小声嘀咕。
“我们对陛下的赏赐不敢异议,但只盼陛下知道,此番之功不在我与桂英二人。”
舒绾看向徐慕欢,吩咐她,“王爷向朝廷的奏报以石城为主,详略分明,这次我的奏报就请徐娘子代笔,我会让王府的主文相公协助,务必要将我们的心思都写清,以免陛下以为我们邀功请赏,不知餍足。”
徐慕欢拜领舒绾的吩咐。
……
离家近一个月,俞珩终于从边城赶回。
朔州夏天短,天还热时去的,回来时天都凉下来。
“原来你是去迎接押送军需的大人,吓得我还以为有什么危险事,日日担心,你也不提前告诉我。”
慕欢一边看着月蔷收拾俞珩的行李,一边翻看他顺便买回来的东西。
“押送军需可是机密,我怎么能提前泄露。”
俞珩换了身衣服,帮她把那副新买的耳坠子戴好。
“不过怎么耽搁这么久?”
慕欢看镜子里的自己被一对珍珠耳环衬得珠圆玉润,晃了晃头问。
本来预计是半个月的,竟一个月才到。
“有些其他的岔头。”
看他语焉不详,慕欢回头看了眼俞珩,“能告诉我吗?”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俞珩很少提外面的事情,他不说慕欢便不深问。
慕欢一直信奉一个道理,男人外边的事内院女子其实看不太明白,不了解内情就胡乱出主意最容易坏事。
只要俞珩做的不是坏事,自有他的道理,有什么能比支持他,信任他更能让他宽慰的呢。wWW.ΧìǔΜЬ.CǒΜ
不过从俞珩的脸上,慕欢看到了忧愁,那就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俞珩忧虑神情代表的坏事在冬日的棉衣发放下来后,慕欢终于明白了。
“怎么这么薄?”
按照标准,军中将士的棉衣需两层当年的新棉纺织而成。
“我刚刚熨烫过,又挂起来晾了,倒是一点都没膨起来。”
眉生小声的说:“怕是根本不是新棉。”
慕欢用裁衣的小剪刀沿着衣缝剪开一道口子,扒开来。
“看吧,这个颜色根本就不是新棉纺成的,更别说两层。”
眉生一撇嘴,“咱们姑爷还是个官儿,都穿这样的棉衣,分发到兵卒手里的不一定是什么样的呢。”
“胆子也太大了,连边关将士冬日御寒的棉衣都要克扣。”
主仆正为这不成样子的棉衣震惊,俞珩回家来,从慕欢脸上他看到了一个月前与他一样忧虑的神情。
“这就是耽搁多半个月的缘由?”
慕欢扯出来一些棉絮问道。
“这半个月里我们买了边城所有的棉花、棉纱,找了能裁衣的掌柜,将一部分棉衣拆开,又塞了些棉进去,但数目太多,目前只完成几万件,都发放给兵卒了,到我们手里的都是未经重制的。”
“那得填补进去多少银子啊?”
慕欢捧着棉衣不敢信,“一贯如此吗?”
“从去年起。”
俞珩深叹了口气,“自贾家接手以来,拿到朔州的棉衣就是如此了。”
“他们孝敬太后的钱,孝敬七王爷的钱,都从这里来,害怕陛下知道,恐也只敢在这天高水远的朔州上动手脚。”
“王爷何不上疏给陛下?”
“陛下御体不康健,公务多由太后和卓相主持,奏疏到不了陛下眼前。”
俞珩微一眯眼。
“我是见过京城里王公侯府如何奢华的。”
慕欢脸上生出不屑的蔑笑,“这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众将士不会把这罪过加在王爷身上吧?”
慕欢担心安王因此失了军心。
“去年冬天下发的棉衣比从前要薄很多,军中将士已经闹到了安王府,四哥当众拆解了所有棉衣,证明连他的都如此,所以大家怎么会将罪过加在四哥身上。”
“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王爷可有抗衡之法?”
“往西去的商队每年多有孝敬,都填在这里头了。”
“不说这些了。”
慕欢按了他的手,那种无力改变的无奈她都懂,“我让眉生给衣服再絮些棉,正好裁冬衣后剩了不少今年的新棉。”
哪里是剩下的,都是她不舍得用,攒下来留给他用的。
就像家里永远满满一匣子纸,都是她一张张不舍得用,存下来的,俞珩心里都明白。
给棉衣续棉的何止慕欢一家,就连安王府也不例外。
俞铮自幼在宫里长大,他亲眼见过宫中女子如何华贵,尤其是贾太后,他的母亲。
母亲曾有一件石榴红的裙子,裙摆用银线穿了几百颗珍珠点缀其上,在宫灯的映照下如同坐在星辰中,她尤爱这条裙子。
因喜爱,濯洗后她便又穿过一次,这件事成了她节俭的标志。
如今,舒绾身为王妃竟坐在灯下给夫君絮棉衣,而她身着佩戴之物竟没有一样能用奢侈来形容。
她连簪环用的也不过是绒花之类,衣服又何止濯洗过一次,这身紫色蜀锦衣裙因名贵也濯洗过三次了吧。
越想俞铮越觉得生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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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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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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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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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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