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慕欢躺在床上给两个孩子读故事,先讲了一则‘鬼相思’,又讲了一则‘赵氏再婚成怨偶’,读到此句难免联想到近来外宅一事,心中一时怅然。
“母亲我怕”
夹在中间儿的明澈扑在徐慕欢怀里说。
他才六七岁,听这些志怪类的故事岂有不怕的。
“你看你,明明胆小还要听。”
明鸾笑话弟弟,在被窝里踢了踢他的屁股。
“还不是你非要母亲讲。”
明澈瓮声瓮气地还嘴。
“母亲都说讲山海经了,你非要听鬼听神的。”
明鸾往被窝里缩了缩,暖和得眯着眼儿,像一只舒坦的猫,得意地说:“郧阳小神最喜欢吓唬胆小的,等他半夜来梦里找你咯。”
“母亲你看姐姐,她欺负我。”
慕欢忙搂紧明澈,笑着拍他哄道:“阿娘抱着澈儿,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得身,别听你姐姐的,她吓唬你呢。”
明鸾见弟弟果真怂,被她唬着了,咯咯直笑。
俞珩就是这会子回来的,还在中屋就听见内房传来的融洽笑声。
“阿爹回来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明鸾雀跃地坐起来,搂住坐在床边的俞珩。
“怎么还没回房睡觉呀?”
俞珩摩挲着女儿的背,也好几日没见她了,怪想念的。
“刚才,阿娘给我和弟弟讲故事呢。”
俞珩看了眼慕欢,她正翻着手里那本故事书,并没有看自己,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讲完了就回去睡觉吧,都什么时辰了,明早起不来去学堂,先生要打手板子了。”
俞珩隔着被子朝明澈的屁股拍了一巴掌。
“我不回去,我不要一个人睡。”
明澈撒娇不肯,明鸾也不走,撅着嘴说:“弟弟不走,我也不走。”
“那你去栖霞苑跟姐姐一起睡?”
俞珩商量着儿子。
毕竟虫鸣居的床睡不下这么多人,他俩不走,俞珩就得走,这大冷天的他可不想睡内书房或是在中屋的罗汉床上将就。
“姐姐总吓唬我,我不去。”
“姐姐怎么会呢。”
俞珩朝女儿眨了眨眼睛,与她耳语道:“拂林狗买着了,你好好哄着弟弟,明天就能接进府陪你玩。”
阿元一听高兴地直拍手,被俞珩这么顺毛一摩挲,立马听话地哄明澈说:“我房里有钟馗老爷像,鬼最怕他了,你跟我一起去,保准谁也不敢来吓你。”
慕欢要下床送孩子出去,俞珩拉住她的胳膊,劝道:“两个奶妈四个丫头跟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也不说话,又回床上歪着,继续翻起那本书来看。
俞珩盘腿坐在床尾,盯着徐慕欢看了好一会子,知道她根本没读进去,只是不想搭理自己而已。
“看来不是旁人得罪了你,是我的错,到底讲出个缘故来,也让人不委屈。”
讲出个缘故?
讲自己徐娘半老却容不下丈夫恋慕少艾,还是讲他在外私买宅舍蓄养妾室自己嫉妒。
慕欢和气如常,说:“二爷别多心了,我替你更衣,早点歇下吧。”
“总这么不理不睬的,不歇。”
见他拒绝,慕欢真缩回手来,眼中一刹落寞,勉强笑了下,低声说:“那我叫结香她们进来伺候二爷更衣吧。”
“出去”
结香听见里头叫她,刚一探头,就被俞珩喝了一声,吓得赶紧又退了下去。
俞珩深知慕欢的性情,她爱撒娇,敏感爱猜疑,喜欢使小性儿,不肯屈人之下的倔强,可俞珩从不讨厌她这样,反觉得至情至性、娇纵率真。
但现在怎么就与他冷战起来?
他又不是个不肯退让的人,什么误会讲出来,偏得冷脸冷语的,还跟个木头一样邦邦硬。
所以俞珩越想越气,她越是不同自己说话,就越生气。
徐慕欢哪知俞珩怎么想的,只一门心思难过。
隔着床帐模模糊糊地见他自己解衣裳,气呼呼地,将腰带都要扯坏了。
她暗暗地想‘如今他在内房里也动这么大气,还厉声厉气地呵斥她的婢女,可见人变了心就没了耐性,也不在乎她的脸面了’。
自打成亲,两人还是头一遭同床异梦、相背而卧,具胡乱睡下。
徐慕欢要强,心性高,除了对俞珩,她在外人眼中无丝毫变化。
她也是一日比一日看得开,打定了做不成好夫妻,就做个默契的伙伴。
反正她需要一个男人支撑她的物质需求来抚养儿女,俞珩也需要一个女人称职地打理府内琐事。
既是如此,那就各司其职吧。
“姑娘,出了大事了——”
见月蔷慌慌张张的,慕欢撂了棋谱,住了摆棋的手。
“什么事?你慢慢说来。”
“娘子不是吩咐我把相宜院收拾出来,提前准备好以后给内个外室住么,我撞见了姑爷,他把我叫去内书房,问娘子为什么连着好几天不搭理他,心情也不好。”
“我看姑爷冷着脸,脾气又大,我……不敢不说,就把您知道他蓄养外宅的事儿都告诉他了。”
“我还当什么大事儿。”
慕欢继续摆棋。
月蔷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神情。
“姑娘,这层窗户纸捅破,恐怕姑爷就要跟您摊牌了。”
慕欢冷哼一声,“这算什么牌,不过一杯茶的事儿。”
月蔷挨着她坐下,小声说:“这几日我在想,这外室肯定是有些手段的,不然怎么能入得了姑爷的青眼,要知道咱家姑爷以前可是乱花丛中不迷眼的人物。”
“既是有手段的,接进府来,她又正春风得意,生出宠妾灭妻的事儿来可怎么好,压您一头可怎么办?”
“您得提前绸缪呀。”
慕欢别过头深深地看了眼瞎着急的月蔷,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指戳了她脑袋一下。
“府里这么多事儿,你身为管家娘子还不够累呀,想这些勾心斗角,闲不闲啊。”
“她要睡男人让给她睡,她愿意做二房就做呗,只要井水不犯河水。”
“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不能管不了自家爷们儿,专拿人家撒气吧。”
徐慕欢反倒掉过来劝月蔷。
“放在别人家,凭王爷的地位,纳一房妾室这种事早就发生八百回了,也就你还当个新闻,从回京那一天起,你就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慌脚鸡似的。”
月蔷摸了摸脑袋再不说话。
“相宜院收拾好了吗?”
月蔷摇头,答道:“审完我,姑爷就去相宜院把人全都赶走了,说谁再过去就都撵出府去。”
慕欢叹了口气,执子思量着说:“其实我也是好心,相宜院是个好地方,离内书房最近,他忙了一天公务顺道就能溜达过去,而且夏天还凉快。”
“他这么大气,可能是——”
徐慕欢也是揣测着说:“以为自己这件事做的很缜密,但被我识破了,所以下不来台,觉得跌脸面。”
“昨晚上还呵斥结香了呢。”
“日后我怕是也护不住你们了,少惹他就好,姨娘入府后你们也躲远些,既知道人家风头正盛,就别自己碰硬吃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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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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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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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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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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