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西戎大军强行压服的白兰城中人,暗地里也开始有了几分蠢蠢欲动的迹象,更是让荣戍警惕戒备起来。
白兰城里巡逻的人马多了一倍,城楼上的守军也多了许多,看上去倒是真有几分枕戈待旦的味道了。
凌揽月饶有兴致地看着远处城楼上的西戎守军问道:“白兰城的城楼是谁修的?”
苏蕴楼摇头道:“不知道,应该是前面哪一代城主吧。怎么?”
凌揽月笑道:“荣霆没跟你说过,白兰城这个城楼对守城来说用处很有限。”
“说过。”苏蕴楼道:“不过他也不认为白兰城会有需要守城的时候。”
那倒是,白兰城几代城主更迭,都是在城里完成的,这个城墙还真没有发挥过什么作用。
“但是现在需要了。”凌揽月道。
苏蕴楼很是淡定,“现在需要守城的人不是我。”
对于白兰城的归属,苏蕴楼似乎很是平淡。
无论是现在被荣戍占领,还是以后将属于大靖,他都丝毫没有不舍的意思。仿佛这不是他经营了近十年的地方,只是随手买的一个临时住宅一般。
凌揽月又想起来一件事,看着苏蕴楼欲言又止。苏蕴楼淡笑道:“凌小姐有什么话想问,尽管直言便是。”
凌揽月道:“你杀了沈虎,沈姑娘那里真的没问题么?”
苏蕴楼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挑眉道:“凌小姐竟然会关心她?我以为你不喜欢她。”
凌揽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是苏城主的人,我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想知道,苏城主会不会在关键时候被人背刺。”
“多谢凌小姐关心,这一点大可不必担心。”苏蕴楼笑道:“她愿意跟着我离开白兰城,凌小姐觉得她对沈家有多深厚的感情么?”
凌揽月不语,却显然对苏蕴楼的话起了兴趣。
苏蕴楼淡淡道:“凌小姐知道她曾经嫁过人?”
凌揽月点头,苏蕴楼却不再细说。
也无需他细说,凌揽月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早在去年苏蕴楼第一次出现,她就已经派人在调查苏蕴楼了。其中自然也包括苏蕴楼身边的人,比如沈曼春。世人说沈曼春毒手杀夫的多,却没多少人关心过苏曼春嫁的是什么样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杀夫之后又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苏城主心里有数便好,看来这白兰城里暂时没我们什么时候,咱们走吧。”
苏蕴楼也跟着起身,笑道:“凌小姐请。”
今年西北的春天来得似乎比往年早了许多。
往年这个时候,西北依然是风雪簌簌,沙尘漫漫,一片萧条肃杀之色。如今却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地上并没有多一片绿色,天上的太阳也并不没有更暖和几分,变的显然是人。
往年总是一望千里渺无人烟的地方,多了许多活动的人和牲畜马匹。
鄯城
卫冉抖了抖披风上的尘土,站在断壁残垣之上眺望前方。远处一望无际,枯黄的草色一路蔓延到天地尽头,更远的地方隐约有山峦重叠。
他身后,龙朔军将士和民夫正冒着寒风修筑防御和军营。
虽然从去年就开始修整鄯城,但如今的鄯城看上去依然一片衰败倾颓,俨然就是几十上百年都无人居住的模样。
“启禀大将军,东北方二十里外发现北晋斥候!”一匹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骑士一跃而下,单膝跪地禀告道。
卫冉轻哼一声,“还没找到北晋王庭所在?”
“将军恕罪,尚未发现北晋王庭踪迹。统领怀疑北晋王庭在迟祖山背面,已经亲自带人前往探查了。”
卫冉也不怪罪,摆摆手道:“北晋人善于在草原上躲藏迁徙,一时找不到也无妨,他们既然想要鄯城,总要现身的。”
虽然拿下北晋王确实是千古难得的大功,但身为一军将领也不能整天想着搞个大的,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的。
“去吧。”
“属下告退!”
“将军,月泉关传来急报。”一个年轻的校尉快步从后方走过来,手中握着一封盖着火漆印信的信笺。
卫冉伸手接过来打开看完,原本肃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见他如此,校尉也放松了下来,“大将军,可是有好消息?”
卫冉将信递给他笑道:“大小姐的眼光确实不凡,这个樊洛果真是个将才。”
校尉看完也忍不住惊讶地道:“樊洛以数千兵力,竟然硬生生挡住了西戎数万兵马?”
“现在你们可服了?”卫冉道。
校尉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坦然道:“哪里还敢不服?”
校尉也是龙朔军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对于樊洛这个突然空降而来,还是走的大小姐路子的人自然是有些不满的。
虽然龙朔军上下都对几代凌大将军敬若神明,对大小姐也是敬爱有加的,但将士的能耐是在战场上体现的,没有人会毫无障碍地接受一个没有足够的功绩就与自己并肩的人。
樊洛去年年底才出现在龙朔军,才几个月就能独领一军,谁能服气?
但龙朔军的将士也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只要能说服他们,他们也会心悦诚服地接受别人比自己强的事实。
卫冉转身走下残垣,沉声道:“大将军与北晋大军在朔云城一带已经交手了,北晋人若不想被首尾夹击,就只会速战速决。还有西荣人,也不会再拖下去了。下令全军戒备,随时准备迎战!”
“末将领命!”
“还有,随时关注清水河的情况,一旦小云山撑不住,我们便要立刻进攻白兰城,不计代价!”因为地势原因,从鄯城进攻白云城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清水河关系着鄯城的存亡,万不得已就算死磕也必须将白兰城啃下来。
“是。”
凌揽月拥着大氅坐在帐篷里喝茶,大帐外黄沙漫天,呼啸的风声在山谷里回荡犹如神鬼哀嚎。
莫语从外面进来,取下遮脸的长巾抖了抖身上的沙土。
看着她这模样,凌揽月无奈笑道:“今天风太大了,辛苦莫语了。”
莫语摇头道:“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说话间将一封信送到凌揽月跟前,凌揽月就着旁边的火光看了起来。
莫语也不多话,只是安静地等在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凌揽月才将信函在掌心揉成一团丢进了跟前的炭火里。
“阿史那燕都离开了白兰城。”
“是。”莫语道:“阿史那燕都一行人已经离开白兰城往北晋而去,凤仪卫请示大小姐,是否沿途截杀?”
凌揽月问道:“暗卫那边怎么说?”
“似乎没什么说法。”
“那就不用了。”凌揽月低声道:“月泉关那边也开始了,若樊洛计划顺利,很快西荣兵马就会败退。去请苏城主来一趟,我有事与他相商。”不等莫语回答,外面已经响起了苏蕴楼的声音。
等到凌揽月出声请人入内,苏蕴楼才带着荣霆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苏城主,二皇子。”
苏蕴楼道:“打扰凌小姐了。”
“城主客气,请坐。”凌揽月淡淡道,“不知苏城主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苏蕴楼笑道:“苏某刚刚收到消息,月泉山口方向似乎动起了干戈。”凌揽月看着他笑而不语,苏蕴楼叹息道:“看来凌小姐也收到消息了。”
凌揽月道:“苏城主先前的承诺,似乎该兑现了。”
“看来凌小姐对月泉关的守将很有信心?”
凌揽月道:“难道苏城主不信?”
“岂敢?”苏蕴楼淡笑道:“凌小姐尽管放心,两万兵马已经到了西荣兵马撤退的必经之路,只要他们敢退回来,保管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凌揽月凝视着眼前的俊雅青年,“西荣纵然兵败,退回来的兵马也不会少于两万。”月泉关毕竟兵力不足,可以给西荣兵雷霆一击,可以收关,但要歼灭西荣兵马却很难。因此即便西荣兵败,撤退的兵马也不会是少数。
苏蕴楼神色不改,依然淡定自若,显然并不担心自己手中的兵马会受到重挫。
凌揽月心念电转,脸上却依然笑意盈盈,看不出丝毫异样。
“如此,就有劳苏城主了。”
苏蕴楼道:“凌小姐言重了,只希望大靖大军能够按时到达才好。咱们周围可有二三十万西荣兵马,只凭在下手里这两三万兵马才,只怕到时候要连累凌小姐跟着一起仓皇逃命了。”
凌揽月嫣然笑道:“苏城主尽管放心,龙朔军没有坑盟友的习惯。”
两人对视一笑,似乎一切竟在不言中。
谈完了正事苏蕴楼和荣霆很快便起身告辞,大帐里只剩下了凌揽月和莫语两人。
凌揽月蹙眉道:“苏蕴楼手下那些兵马的来历,还没查清楚?”
莫语恭声道:“有些线索了,大小姐之前猜测得不错,那些人应该跟西域有些关系。”
提起西域凌揽月神色也有些凝重,半晌才悠悠轻叹了口气道:“西域……说起来,当年也曾经是中原王朝故地。”可惜与中原音讯断绝上百年,如今大靖连那边的消息都鲜少能知道。
因为北晋和西荣的刻意阻拦,就连大靖的商人都鲜少能穿过西荣和北晋境内前往西域。
大靖在打通前往西域的路之前,也无法对那边有什么影响。
莫语道:“陛下登基之后便先后派遣暗卫前往西域,如今也有些消息传回来了。西域早在几十年前就分裂成了数十个小国,当年中原在西域的影响荡然无存。暗卫传来的消息,苏蕴楼的母亲应当与当年留在西域的中原人有关。”
“具体的呢?”凌揽月问道。
莫语摇头道:“还没有,但西荣三十年曾经灭掉了一个叫俞鹿的小国,荣霆的母亲就是在那个时间入西荣后宫的。”
凌揽月挑眉道:“我记得荣霆的母亲是中原人。”
“应当有中原血统。”莫语道:“荣霆那位母亲从前鲜少引人注意,人死了消息就更难查了。只知道外表和中原人别无二致,但她的真实来历并没有人知道。一般人只说她是久居在西荣境内的中原人,但…从没有人知道她的娘家有什么人,荣霆背后也从未有人见过其母族之人。”m.xiumb.com
长得像中原人,不见得就真是中原人,西荣人和中原人的差别并不大,有些地方更是长得几乎一样。
“我们推测,苏蕴楼和荣霆的母亲,应当是这个俞鹿王室的人。苏蕴楼……”
“苏蕴楼是俞鹿王室后人。”凌揽月接口道。
莫语道:“这只是猜测,俞鹿已经灭国三十多年,俞鹿故地如今是西荣的领土,更多的消息还需要暗卫继续查证才行。”
凌揽月思索了半晌,饶有兴致地问道:“西荣皇室,是不是知道苏蕴楼的身份才突然翻脸的?”
“不无可能。”莫语点头表示赞同。
“想办法探一探白兰城里的老人。”凌揽月道:“我不信,苏蕴楼孤身一人就能轻易盘踞白兰城这么多年,一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莫语点头应是。
凌揽月垂眸思索起来。
如果猜测正确,苏蕴楼真的是俞鹿王室后人,那么…他到底是想报复西荣复国,还是有更大的野心呢?
俞鹿那个地方,对大靖打通西域可也不太友好呢。
正思忖着,外面隐约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在这样风声呼啸的时候还能听到脚步声,可见绝不是几个人在行动。
莫语先一步出去,凌揽月也站起身来跟了出去。
漫天沙尘中,一大群人手持兵器正快步朝着山口的方向而去。
“出什么事了?”莫语一把抓住一个快步走过的人问道。
那人看了一眼莫语和她身后的凌揽月道:“城主有命,所有人立刻动身,前往二十里外的据点。”说完就挣脱莫语的手,快步而去。
“凌小姐。”沈曼春从另一边快步走了过来,传达的消息与那人并无不同。
凌揽月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沈曼春神色凝重,沉声道:“刚刚收到消息,西荣大皇子即将到达白兰城。”
“西荣大皇子?”凌揽月略一思索,道:“西荣皇室的血狼卫跟着一起来了?”
沈曼春点头,“不错”
凌揽月叹气道:“竟然连大皇子和血狼都派出来了,看来西荣这次真的打算一举拿下整个西北。”
沈曼春看了看凌揽月,慢慢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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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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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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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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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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