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回家的大道上,余子清哼着歪曲乱调。
“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了?”恻恻很给面子,问了一句。
余子清继续哼唱。
“为什么打呢,因为那十五啊,是个好日子啊。”
余子清哼哼唧唧,没腔没调的乱哼。
从布施镇出来,余子清晃晃悠悠的向家走,没着急赶路,就像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带着侍女外出踏青的纨绔子弟。
虽然荒原上,压根看不到什么青色。
尤其是荒原的北边这一半,如今常年都是被冰雪覆盖,就算是到了短暂的夏天,也只有靠近锦岚山的一小部分的地方,冰雪会稍稍融化一些,汇聚成一条蜿蜒的河流,流淌出个一两千里,便会再次消失在大地上。
荒原南部那一半,倒是稍稍好点。
气候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巨变,夏天从一年八九个月,变成了两个月左右。
但是托了银湖禁地附近那一大片范围,开始恢复生机的福,那边在夏天来临的时候,还是能看到青草树木,也能看到一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花,在夏天盛开。
整体上而言,荒原如今的确是不适合绝大部分生命生存了。
锦岚山所在的地方,算是南部和北部交界的这一大片范围,还算好点。
余子清在每年想起来的时候,巡查那绵延数千里的槐树林时,曾经去过锦岚山西北的那片地方,越是向西北越冷。
锦岚山禁地西北,冬天最冷的时候,余子清按照自己的经验来估算,大概也有零下四十度往下了。
所以,围着锦岚山禁地的那一圈槐树林,对于饿鬼们来说,也是有好坏之分了。
西北角最外围,就是最次的地方,南部靠近槐树林内圈的地方,是最好的地方。
本来余子清曾经还想介入一下,大家都是饿鬼,就别搞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阶层,也别整出来一条长长的鄙视链。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余子清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因为饿鬼们的适应能力,实在是太强了,这才十来年的时间。
他便感觉到,西北角的饿鬼,跟东南角的饿鬼,气息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有些饿鬼,就是喜寒,有些就是喜热。
有些就喜欢西面和西北,因为不喧闹,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也有一些,就是喜欢热闹,喜欢找点事做,恢复点意识之后,闲下来了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余子清给他们找点事做,他们反而觉得舒服。
所以,余子清就悟了,他觉得的好与坏,关人家饿鬼屁事。
他只需要偶尔巡视一下,将积攒下来的甘霖,撒出去一些就行了。
他积攒的大部分甘霖,都是给了饿鬼。
至于卖出去的,数量可以忽略不计。
他闲庭信步,游走在冰雪上,而另一边的人,可没有余子清这般兴致了。
黑袍人带着信息回去,他自然不可能说他只是直接去拜访,正儿八经的正常问的,甚至还客气的不得了。
真这么说了,哪还有冤种,每一次都给他一株天材地宝。
这话么,说出来之后,自然是要稍稍润色一下。
“这次问出来了很多信息,都非常重要,我觉得,你可以直接将法宝给我了。”
黑袍人信心满满,还没开始说,便先拿好处。
一件法宝,不是自己常年温养炼化的法宝,就算是用,也很难发挥出超越极限的威能。
其中一人没有犹豫,直接丢出一团光团,丢给黑袍人。
黑袍人拿到法宝,稍稍探查了一下,满意的将其收起。
若是遇到雷劫,这件法宝,起码能挡两波,对他的帮助不小。
他可不像那些大门大派大势力里的人,门徒众多,财大气粗,有人渡个雷劫,竟然都能拿出来七八件顶尖的宝器来辅助。
他就不行了,实在是耗不起。
黑袍人收起了法宝,看着周围的人。
“可以先确认一件事,大兑的封印,已经被锦岚山化解了好几个了。
而你们之前,却一个都没有搞定。
之前某人说的的确不错,我们撬动大兑带来的影响,的确不应该这么大。
因为那的确不是我们撬动大兑的结果,是锦岚山化解封印,带来的影响。
在这件事上,锦岚山的人,的确比你们厉害的多。
你们别看我,我说的就是实话,就算是琅琊院的院首,都是各有所长,这没什么不对的。
所以,之前那人将锦岚山那位学识很高的老山羊妖害死,简直是愚蠢之极。
我说的就是实话,因为人家锦岚山的人,根本不在意大兑是不是归来。
他们甚至都知道十阶的事。
别看我,这消息就是来自于那老山羊妖,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以其学识,推测出来也很正常。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们甚至还得到了一枚大兑县守的大印。
若是我在晚去一些天,他们便会将那大印丢入地洞深处,彻底断绝了大兑归来的可能。
就是为了断绝某人日后进阶十阶的可能,他们宁愿自己日后也不进阶十阶,这就是报复。
于此同时呢,我们所求之事,便再无达成的一天。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人现在还在针对锦岚山。
我好不容易,才将其说服,可是那仇怨,我可没有能力化解。
也没有能力冲到锦岚山里,说服锦岚山所有人。
现在,摆在诸位面前的两条路。
一,把某两个人,还有他们化身的人头,送过去。
一个是当时跟着姓吴的抓走那个老山羊的人,一个是曾经掳走卿子玉的人。
只要做到这个,从此之后,我们与锦岚山一笑泯恩仇,他们不但会直接将那枚县守大印交出来,还会尽全力帮我们去化解大兑的封印。
二,赌上所有人的前路,保下某两人。
就看诸位,有没有把握,在那大印落入地洞之前,将锦岚山灭了,顺带着把大印抢回来。
然后还有把握,你们做的,能比锦岚山做的更好更擅长。
顺便一提,那大印如今在哪,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有把握,锦岚山一只狗出事,那大印都会在同时落入地洞之中。
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结果,如何做,便不关我的事了,尔等随意。”
黑袍人说完,拍拍屁股走人。
问话的事,他可以去干,但是接下来,他们要如何做,不管选哪个,黑袍人都不想出手,听都不想听。
黑袍人走了,余下之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因为今天开会之前,那个嘴上说着不关我事,你们爱怎么选怎么选的黑袍人,就已经提前告诉过组织者,不要叫某个有直接关系的家伙来。
众人沉默良久,有人缓缓的开口。
“姓吴的,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老山羊,可能是当今世上,最了解大兑封印的人了,却被其害死了。”
有人先拿已经死的吴院首开刀,立刻就有人点了点头。
“不错,本来可以进行的非常顺利,如今却横生波折,有可能前路尽断,姓吴的果真是该死。”
声讨一个已经死的人,大家心里都没什么压力。
所谓的联盟也好,组织也罢,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点头,确认了吴院首该死,死了活该。
众人一起看向坐在角落里的那人。
角落里的黑影,笑的如同夜枭,阴森渗人,他也跟着点了点头。
“姓吴的,的确该死,让大兑归来,乃是为了所有人的利益。
纵然尔等之中,有人还不到三劫,可劫难难渡,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诸位应当都有体验。
若是十阶路开,尔等渡过劫难的机会也会大增。
这件事上,没的商量,谁拦我们的路,便让谁去死。
锦岚山不行,姓吴的也不行。
只不过,如今锦岚山乃是大助力,而姓吴的却已经坏了我们的大事,害死最了解封印的人。
姓吴的着实该死。”
角落里那人也点头,众人便再无什么压力。
明面上在声讨一个死人,其实就是在表态。
你把那“姓吴的”三个字,换成什么姓崔的,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定下了基调,后面实施,就没什么悬念了。
这里坐着七八个九阶,要对付的只是一个一劫的九阶,而那个无量宗,也不是什么有钱有底蕴的门派,这难度是真不高。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走完。
到了第二天。
崔常甁的身形,在其中一个座位上浮现,而角落里那张椅子上,消失的人也再次浮现。
“我给你传讯,你都看到了吧?”
“看到了。”
“需要你去死,你有什么意见么?”
“你们都商量好了,我还有什么选择么?”
“有,你去锦岚山吧。”
“嗯?”崔常甁大感意外。
“你既然要死,那也要达到最大的价值,用你的命,去探一探锦岚山吧。”
“为什么要横生波澜?”
“为什么?哈……”角落里的人笑了好半晌,才阴恻恻的道。
“因为我不喜欢被人拿捏,尤其是在这件事上被人拿捏。
他既然能拿捏一次,以后自然能拿捏第二次。
这件事,不允许出现掌控之外的意外情况,哪怕时机会延后,会出问题,那也要先确认一下。
那些元神邪道,的确有本事,可是我不信任他,他说的话,我也只信三成。
我的人,已经在群山深渊里,扫了三遍,洞穴周遭万里之内,都没有任何问题。
便是那地洞的石壁上,都扫了三遍。
纵然他有大印,我也不信他有机会丢下去。
除了那个地洞之外,他藏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有找到的一天。
而且,也是时候,去探一探锦岚山的底细了。
他们若是弱,你便将其灭了,留下几个活口带回来,我有的是法子让他开口。
他们若是能杀了你,你也正好死在他们手里。
这件事我想做很久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去做,如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去做这件事了。
生机我给你了,结果如何,就全看你自己了。”
“若是我死了呢?”
“那便再去挖出来曾经掳走卿子玉的人,将其人头送到锦岚山。
他若是有力量,又有能力,可以来拿捏我,那为了大事,被其拿捏我也认了。
纵然是让我去负荆请罪,磕头认错,那我也认了。
只是空口无凭,便要让我信了那个邪道,我不可能信。
哪怕冒险,我也不能信。
今日我信了,明日呢?后日呢?”
崔常甁沉默不语,他没得选择了。
被拿捏的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人,其实是他。
当他接到传讯,就知道他死定了。
他最是清楚不过,这间密室里的十几把椅子,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个九阶强者。
而他们大半人,都有置他于死地的能力,他的力量,在这里其实都是偏弱的。
正因为如此,才会要亲自去做很多事。ωωω.χΙυΜЬ.Cǒm
像黑袍人那种拿钱办事的邪道,是例外情况。
……
余子清进入七楼,老宋已经坐在那等着了。
一见面,老宋便屈指凌空一指,大篇大篇的记载,便投射了出来。
“你要的情报,有点多。
但是这个情报,我也不放心差人送给你,只能如此了。”
“无妨,这样最好。”
余子清看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一眼便是一大页。
看得出来,老宋是真上心了,给的情报详尽无比。
甚至连崔常甁修习的法门原文,都给搞到手了。
虽然这种原文,对于修行来说,作用很小,很容易走岔路子。
正儿八经的典籍,永远是原本最好,这种原本,都是各门各派压箱底保存的,估计也只有宗主之流可以观摩感悟。
最初的原本里,蕴含的作者的心血和感悟,其内蕴含着意也是最强,最完美,最正确的。
除了原本之外,修行这个法门的顶尖强者,亲手花费心血的手抄本,便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这个比不上原本,却也异常珍贵了。
老羊就说过,琅琊书阁里的典籍,几乎全部都是这种。
有些同一种法门,甚至有好几本,看起来一样,其实内里还是有区别的。
这种没有任何意,没有心血和感悟的原文,就是最次的,能修行成什么样,真就全靠个人感悟了。
实力不高,积累不够,底蕴不足的修士,看这种原文,可能看都看不懂。
余子清就看的不太懂,那原文的前三个境界,他倒是能看得懂,后面就越来越难,到了七八九阶,便如同看天书,根本不知其意。
但不重要,他也不需要看懂。
他只是在积累信息,虽然能看懂了,的确更好,切身修行领悟了更好,只是不需要而已。
余子清一目一页,一页一页的扫过,跟量子阅读似的,都扫了大半个时辰。
这些信息的积累,余子清觉得,应该已经抵达最低的判定限度了。
明面上的人物,成长有迹可循,本身就有详细记录的,对于锦衣卫来说,还真是毫无隐私可言了。
可能也就只有一些机密的事情,锦衣卫搞不到手。
但正常情况下,判定的最低要求,是不太需要知道很多机密事情的。
达成最低要求的判定,获得的力量的极限,九阶巅峰,也足够余子清用了。
余子清忽然觉得,后面要是得空,得想想办法,怎么奶老宋几口,让他别死了。
有老宋在,很多明面上的强者,余子清想要搞到他们的信息,就容易太多了。
虽然有很多强者,可能是如同黑袍人那样的情况,余子清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老宋应该也搞不到黑袍人的详细情报。
只要老宋不死,那起码就有一部分强者,可以排除在威胁范围之外了。
思来想去,余子清道。
“我有个情报,我觉得你应该有兴趣。”
“哦?”老宋立刻提起精神。
“有人在暗中活跃,那个势力里,有很多强者。
我现在大概查清楚了,那是一个松散的联盟。
是为了让大兑归来,而让大兑归来的目的,是为了开十阶之路。
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这件事你知道么?”
宋承越心里忽然一沉,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
一时之间,宋承越满心复杂。
他当然明白余子清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身份,在余子清这就跟不设防似的,人家肯定早就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若是别的事情,他丝毫都不知情,倒也罢了。
可是这种事,他只是一听,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大乾插手的。
也绝无可能完全绕过大乾神朝,完全绕过琅琊院。
他这些天得到消息,琅琊院的吴院首死了,怎么死的,不知道。
再结合余子清现在说的事,宋承越忍不住转头,向着大乾宫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是绝对不信,这事乾皇不知道。
也绝对不信,这事没有大乾的人参与。
更不信皇室没有参与其中。
他是谁啊,锦衣卫指挥使。
大乾鹰犬之中的扛把子。
大乾黑暗之中的眼睛,所有发生在黑暗之中的事情,不说全部,起码大半,他都看得到。
宋承越忽然懂了,很多事都懂了。
为什么他快死了。
发现自己对这些事,丝毫不知情的时候,他就快死了。
不是因为时间到了,大乾需要宰一只恶犬,来平息矛盾。
而是因为,重要的事情,没有让他参与。
这才是代表着,他快死了的证明。
这件事,那个桌子妖怪,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是桌子妖怪能告诉他的,只是问了的问题,亦或者是提前就预设好的问题,有些事是没法主动告诉他,可能也不能告诉他。
最后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只能告诉他,他快死了。
宋承越看着七号,也懂了。
七号是投桃报李,给他找了一条生路。
别的人参合进这件事,那是自找麻烦,自寻死路。
但是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若是参合进来了,那便是有了生路。
只要他掺一脚,起到一点点重要的作用,那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他都绝不可能死。
乾皇不允许他死,那他就死不了。
“接下来,外面可能会发生很多事,我锦岚山可能也会遇到情况。
所以,我觉得,你想要让我做的事情,你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听到这话,宋承越站起身,躬身一礼。
“多谢。”
“无须客气,七楼的存在,本意便是让我等互帮互助,我觉得这一号,换个人,可能会不如你熟络,也是麻烦,你可千万别死了,我也不想带小孩,太麻烦了。”
宋承越哈哈一笑,再次拱了拱手。
余子清跟着笑了笑,方向已经给了,老宋当了这么多年指挥使,他自然会知道如何踏上这条麻烦,却是生机的路。
余子清离开七楼,睁开眼睛。
继续向着锦岚山方向走去。
几个时辰之后,距离锦岚山已经不是很远了。
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无风无雾,这个距离,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点锦岚山的影子了。
余子清暗叹一声。
看来那些人竟然真的准备去宰了崔常甁了。
被他逼迫,那些人竟然就这么认了?
不应该吧?
按照余子清的理解,还有老羊口中说过的那些强者,黑袍人这种过分谨慎的家伙,其实才是少数。
很多强者,小时候,就是门中天才,长大了,也是甩下同龄人几个身位的天之骄子,后面历练修行,进阶九阶,几乎算是顺风顺水。
不顺的有么,有,早死了。
大器晚成的有么,也有,数量极少。
能到九阶的,谁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个天才了。
余子清一直觉得,起码会有人再来试探一下,不能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再者,一个崔常甁,算是冒出来了。
但是另外一个人,余子清还不知道他是谁呢,当时掳走他的人,只是一个化身,那化身也被余子清丢到地洞里陪巨佬解闷。
黑袍人传回去的消息,那俩人大概率也会知道的。
那俩被逼到这种地步,难道不做点什么吗?
比如,先宰了余子清,替其他人做出选择。
易地而处,要是余子清是那边的人,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正琢磨着呢,余子清的阴神骤然睁开眼睛,燃烧着血焰的眼睛里,映照出一个人影,正在不断的变得清晰。
心头警铃,也在这时,骤然大作。
念头一闪,余子清心头,便浮现出俩字。
九阶。
好大杀意,这是要杀人了。
“快走!”
余子清一手拉着恻恻,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冰原之上,只有一道残影,向着锦岚山急速靠近。
可怕的威压,骤然落下,庞大的力量,弥散开来,万里无云的情况下,却在骤然间,下起了漂泊大雨。
方圆数百里之地,都被其力量笼罩。
余子清只感觉身上的压力倍增,幸好他不炼气,若是炼气,此刻他全身的真元,恐怕都会陷入停滞,再也无法运转。
九阶要杀人的时候,这压力可太大了,那差距,便如同深不见底的鸿沟,根本不可能逾越。
瓢泼大雨里,一个一袭藏蓝色长衫的男人,脚踏灰蒙蒙的长桥,一步步走来,他一步便是十数里的距离,速度极快。
余子清吞下一枚魔丹,直接入魔,沉声一喝,全身血肉便凝若精铁,化作一支劲矢,在大雨之中飞速的穿梭。
那人面沉似水,眼带杀机,距离尚有上百里,便手捏印诀。
那弥散数百里,化作飘落大雨的力量,便在半空中,凝练出一只十数里大的巨掌,向着余子清拍来。
余子清再怎么蛇皮走位,也没法完全避开这种力量。
巫双格在地下露出个脑袋,等到余子清过来的瞬间,便抓住余子清和恻恻的脚,将他俩带入到地下遁走。
巨掌落地,一时之间,地动山摇,大地震颤,方圆上千里地,都有震感。
锦岚山的北面,游震站在自己的小院里,向着东南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我家仁儿,倒是有这般孝心,可惜,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种本事……”
话虽这么说,游震却还是准备好了随时出手。
很早之前,余子清就给他说过了,后面会找机会,引来一个强者,让里长泄一泄心中之气,让他别出手。
但游震哪想得到,余子清胆子大到这种地步。
能逼的一个气脉如此绵长的九阶强者,追杀到锦岚山附近。
他到底怎么把人逼到这种地步的?
相隔上千里之外的槐树林南面,邗栋站在墓前,单手负背,一只手捏剑印。
插在地上的黑色长剑,微微颤抖着。
他做好了准备,若是余子清要死了,他便出手,将来人斩于剑下。
哪怕余子清告诉过他,这种情况不用出手,他也顾不得了。
锦岚山内,一道爆鸣声炸响,一个人影,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黑影,人便已经裹挟着可怕的音爆云,消失不见了。
巫双格带着余子清避开了一击,余子清的阴神向着锦岚山的方向看了一眼,拍了拍巫双格的脑袋。
“等下你记得带着恻恻先走。”
崔常甁似乎也察觉到锦岚山方向有强者气息传来,他迈步疾走,几个呼吸,便将距离拉近到数十里了。
恻恻沉声一喝,绝望深渊展开,强行将崔常甁包裹入内。
无数的锁链从悬崖深渊之中飞出,缠绕在崔常甁身上,画面一转,便见其出现在了八方沙海阵里。
然而只是短短几个呼吸,八方沙海阵便被撕裂,绝望深渊也被强行撕开。
恻恻张口喷出一口黑血,气息萎靡,瘫在余子清身上。
“都说了,你别管,你困不住九阶的。”
“少爷,不尽全力可不行啊……”恻恻扯了扯嘴角,无力的念叨了一句:“再说,我怎么可能不管……”
而在崔常甁出现的一瞬间,巫双格便将混元金斗引爆,无尽秽气毒气,爆裂开来,直接污染了崔常甁逸散出来,化作瓢泼大雨的力量。
巫双格被一指凌空击中,腹部出现一个大洞。
可是这家伙却闷不吭声,落地之后,依旧强撑着想要将余子清和恻恻一起带走。
余子清将恻恻丢给巫双格,瞪着眼睛。
“这是命令!别倔!”
巫双格抿着嘴唇,根本不管余子清说什么,直接将余子清拖着遁走。
又是几个呼吸之后,大地开裂,三人被强行炸了出来。
眼看崔常甁凌空一指,余子清将巫双格和恻恻一起丢向远处。
“这是命令,快走,不听话就把你逐出家门。”
恻恻拍了巫双格的脑袋一下,无力的道。
“听话。”
巫双格认死理,他可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就是觉得,余子清有危险,要救余子清。
眼看锦岚山的方向,一道白气,滚滚而来,浓郁的气血,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
巫双格才拖着恻恻遁地而走。
而另一边,余子清瞥那道力量飞来,化作一根粗大的手指。
他伸手一挥,掷出了游震腿毛所化的大棍。
嘭的一声,那大棍被崩飞了出去,其上覆盖的陨星材料,却还是影响到了那凝聚成的巨大手指。
可惜这也没有什么用了,那力量速度极快,还会自己调整方向。
余子清如何闪躲,也只能看着那根手指直接点在了他的胸口,让其胸口直接被洞穿了一个大洞。
残余的力量,裹挟着余子清的身躯,化作一道残影,向后飞去的时候。
锦岚山内飞出来的那个人影,在半空中将余子清接住。
里长全身肌肉虬结,看着余子清胸口的大洞,哪怕入魔了,也没法恢复,生机在飞速的消退,还张着嘴,对他道。
“里长,别去,九阶,你打不过,他们马上就来了……”
话没说完,余子清就这么瞪大着眼睛,没了意识。
霎时之间,里长的眼睛都红了,身上燃烧的气血,化作了暗红色,心跳之声,如同雷鸣阵阵,震的他耳朵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看着巫双格带着恻恻从地下出现,里长听不到巫双格和恻恻说什么了,只是将余子清小心的递给他们俩。
“快带他回去,一定还有救的,一定还有救的……”
里长转过身,看着逼来崔常甁,他一步一步的向其走去。
里长双目通红,头发狂舞,身形开始直线拔高了一尺,身上的气血力量,直线攀升,太过庞大的气血力量,逸散出来一些,都已经化作了红的发黑的火焰。
灼热的气息,每走出一步,地面上都会多一个焦黑的脚印。
哪怕相隔甚远了,恻恻和巫双格,依然会感觉浑身难受,快要被那可怕的气血力量活活烧死了。
俩人看着余子清的样子,吓坏了,赶紧带着余子清往锦岚山赶。
老羊那有宝物,肯定不会死的。
一路冲回了槐树林,老羊已经悄咪咪的在这里等着了,看到余子清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给余子清塞了四五片龙肝。
那失去意识的余子清,却伸出手,拦住了老羊。
“大可不必如此浪费,我还没死呢……”
说着,余子清挑出来一小片最小最薄的,吞服了进去。
庞大的生机流转,余子清胸口的大洞,血肉正在飞速的构建,以庞大的生机,强行让其恢复。
“不至于搞这么凶险吧?”
“你以为我故意的?”余子清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老羊。
“难道不是?”
“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那可是个货真价实,而且真想杀了我的九阶!
我拼尽全力,才能仅仅重伤,再借着卸去的力道,飞到锦岚山这边。
你以为我区区一个五阶体修,能在一个九阶手里,玩出什么花样么?
一力降十会,什么花样都是屁用没有的。”
余子清倒是想故意,可是他真的尽力了。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老宋搜集到了那么多信息,在他看到崔常甁的时候,锈剑也毫无反应。
幸好余子清本身就没有去赌这种事,也没有把希望放在判定上。
他只需要不死就足够了。
现在有巫双格去污染了崔常甁那浩如烟海的力量,再加上陨星材料干扰,腿毛抵挡,再加上入魔入六阶,卸力,体内五小只化解侵蚀的力量等一系列举措,也依然遭受重创。
也算是让他明白,他正常时的力量,跟九阶的差距有多大。
差距过大的时候,便是一力降十会,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统统都没太大作用。
不过也行了,这种情况虽然冒险了点,却也刚刚好,显得真实点。
余子清拿出俩玉瓶,给巫双格和恻恻一人一个。
三人就靠着一颗槐树,躺在那各自恢复。
而另一边,里长已经炸了。
从他开始修行,就再也没有动用过一次全力,再加上他心中郁结,由来已久,进阶速度太快,各方面原因加在一起,便成了如今的局面。
他要么以后出大问题,不会走火入魔,也大概率会死。
要么找个机会,让他能拼尽全力,没有丝毫顾忌,赌上性命的去战一次,向死而生。
如今,其他人根本不用再想了。
里长的耳朵里,已经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眼前总是浮现余子清胸口炸开一个大洞,眼神空洞的画面。
他全神贯注,全心全意,没有丝毫顾忌,不再理会其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
把眼前这个人,活活打死。
可怕的气血在急速燃烧,直线攀升之下,他的身形,直接破开了空气,踏空而行,直奔对方本体而去。
崔常甁眉头微蹙,七阶,不对,七阶没这么强,八阶,好像也不是……
他脚踏灰蒙蒙的长桥,速度极快,双手也化作一片残影,印诀一个接一个的施展。
他抛弃了逸散到体外化作瓢泼大雨的力量,转而动用体内的力量。
秘法施展,化作大手印,不断的落下,火雨天雷,冰霜雨雪,各种秘法不断施展。
却见里长双目冒着血光,凌空踏步,一拳轰出,崩拳出手。
十方神通加持,六十倍气血爆发,一击轰出,便见那十数里大的大手印,骤然一顿。
而后便见那大手印内部,无数的龟裂浮现,转瞬便以里长的拳头为中心,扩散到十数里的范围,轰隆一声,大手印崩碎。
二人悬在半空中,交手不断,里长却怎么都无法靠近到崔常甁十里范围内,哪怕他的速度已经快到看不清楚人影了,仅凭肉身,踏空而行,速度也已经堪比施展遁法。
那崔常甁的真元,却是绵绵长长,好似无穷无尽。
他修习的法门,最大的优点便是这个。
爆发力不强,但寻常时候,九阶修士斗法,很少会出现秒杀的情况,谁气脉更长,其实很大程度上,就左右了战局了。
余子清躲在槐树林里,阴神瞪大了眼睛,目力运转到极致,学着一旁睁开龙目的老羊,一起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去学习一下。
“里长无法近身,而且那人修习的法门,气脉绵长,里长只有七阶,未必能耗得过他,怎么办?”
“先别急,里长还没进入状态呢,他的第一次拼尽全力的生死之战,他的厮杀经验其实还不如我。
只是他天生的战斗天赋远比我强而已。
先看着,等到里长有陨落之危的时候,再插手。
再者这家伙,气脉虽然绵长,但是似乎也没什么极强的爆发杀招。
正合适里长,还有,你别把里长当七阶的体修。”
远处,纠缠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长脸不红心不跳,消耗似乎也能扛得住。
而崔常甁更是似乎没有多大消耗。
两人似乎要继续耗下去了。
里长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对方的秘法施展速度极快,他怎么都找不到突进十里之内的机会。
一股气,憋在胸口,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他越来越焦急,眼睛越来越红,最后一声低喝,张口一吐,一口魔气喷涌而出。
看到这一幕,老羊的眼睛一亮,立刻对余子清道。
“你告诉那些饿鬼,都收敛气息,别管里长,他这口气吐出来了,入魔对于外人,乃是九死一生的大凶之局,对于咱们反而是最合适的。”
里长一口魔气喷出,便见其体内魔气翻滚,不断涌出,他的气息,再次直线攀升。
转瞬便化作身高丈许,全身肌肉如青石,皮肤上布满龟裂,化作一枚枚血色符文的形象。
气血在一瞬间,暴涨十数倍,那魔气之中,有凶厉的面孔浮现,却被里长一巴掌捏在手里,直接将其捏成了粉碎。
他站在那里,凌空而立,眼神深沉,入魔之后,人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要把你用拳头,活活打死。”
一息,里长便轰碎了一个大手印,身形突进到距离崔常甁三里的范围。
里长凌空一拳,最纯粹的肉身力量,其劲力却骤然化作一个飞速旋转的巨大长矛,一瞬间便跨越了三里的范围。
崔常甁头顶悬着的防御法宝,咔嚓一声,浮现出一道贯穿上下的裂纹。
那残余的力量,甚至还穿透了他的防护,轰在了他的护体神光上。
崔常甁闷哼一声,后退一步,便爆退数里,他眉头微蹙。
只是一击,他便知道,他打不过对方了。
入魔之后,力量暴涨十数倍,速度暴涨数倍,已经快到他都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了。
他自知必死,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前,主动放开了心神,当场入魔。
他的力量也攀升了一倍,似乎一瞬间,就扳回点劣势,能将里长阻拦在六七里之外。
不被这种体修近身,他便大有胜算。
但是里长只是看着他入魔,满眼杀机。
“负隅顽抗而已。”
他抬起脚,双脚之上,有一枚符文浮现,其力量迅速流转里长全身。
只是瞬间,便见里长的身形,便已经出现在距离崔常甁三里远的地方。
里长一步一步迈出,半空中只留下一个个脚印的痕迹。
他距离崔常甁越来越近。
他却没有出手,一直到近身到崔常甁一丈之内,才见里长挥拳出拳。
十方,崩拳。
一拳轰出,巨大的拳印,浮现之后,便飞速凝聚到里长的拳头上,一拳崩出。
便见崔常甁头顶悬着的法宝,崩碎成齑粉,神光当初崩灭。
崔常甁施展各种秘法,身形化作一道遁光,可是里长的身形,却始终保持在他一丈之内。
砰砰砰的闷响,如同惊雷,在天际之上炸响。
只见一道神光瞬息数十里,在天际之上乱窜。
老羊散去了龙目,叹了口气。
“简直离谱……”
“发生什么了?”
“里长又觉醒神通了,神通半步。”
“什么意思?”
“因为他很难近身,他却只是一个纯粹的体修,被逼急了,竟然就觉醒了半步,这么容易,找谁说理去。
而半步神通,是有好几种选择的,里长的选择,便是体修狂人最喜欢的一种,叫半步多。
你看到了么?哪怕那个家伙速度再快,只要挨了一拳,被近身一次,他便再也没机会摆脱了。
里长施展半步多的时候,可以一直保持着近身状态。
不用再看了,那家伙已经死了。”
老羊话音刚落,便见半空中,遁光由内而外的崩散。
崔常甁周身,四件布满裂纹的法宝,崩碎成齑粉。
里长没有在动用十方神通,甚至没动用锦岚秘术。
只是最普通的拳头,一拳一拳的落在崔常甁的护体神光上。
他的身体从天空中直线落下,里长头下脚上,双拳出动,死死的维持着近身状态。
当二人从天空中落下,轰的一声,在大地上炸开一个大洞。
片刻之后,崔常甁全身都如同软面条一样,全身骨骼碎裂,口中血污不断涌出,脑壳都变了形状,人已经意识模糊,气海被强行打碎,可是却还有半口气。
全身燃烧着黑红色火焰,如同神魔降世的里长,拖着崔常甁的一只脚,如同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其从大坑里拖了出来,向着锦岚山走去。
“老羊,你觉得够不够?我感觉,好像里长变得更强了?以后还要找么?”
老羊看了一眼里长那副神魔降世的姿态,咽了咽口水。
“我觉得,以后你遇到惹不起的,还是回来找里长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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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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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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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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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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