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赫沙慈方绪>第93章 画上的船
  过了一段时间,地下的墙壁上,人皮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赫沙慈的字。

  鳖爬似的字密密麻麻写满了墙面,其中夹杂了许多何堂看不懂的画。

  他也在这里呆了许久了,弟弟一直跑在池子里不睁眼,自己也不用吃饭睡觉,小孩儿自然而然憋不住。

  即便是对赫沙慈心有余悸,还是蹭到她旁边,想说说话。

  “你画的这些是什么?”

  她画了很多东西,楼,一座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府邸,一艘精雕细琢的船,宫殿,画的很精细,就仿佛是亲眼见证过的东西。

  “不知道。”何堂看着她笑了,笑的时候,手在颤抖。

  “这些都有什么用?”

  “不知道,”她又说,边笑手边发抖,很像那种喝多了的人,但应该是因为手臂里打了钉子的缘故:“可能有用,可能没有。”

  “可能你以后会见到它们,可能你以后不会。都只是我的预想。”

  “预想?”

  “对啊,预想。空脑袋,如果你想要以后出现一座府邸,你会怎么样?”

  “呃,”何堂茫然道,他脑中剩下的东西有限:“赚钱,赚很多很多钱......没钱,盖不了房子。”

  赫沙慈轻笑一声,她笑起来非常美,有种凤凰花绽放瞬间那种娇艳欲滴的美,何堂害羞的一耸肩膀。

  “盖这个房子,不能自己出钱,”赫沙慈道:“不是给自己盖的,咱们只需要用地下那块儿,你怎么办?”

  “那,给谁盖的,就找谁呗。”

  “然后呢?”

  “然后,就跟他说,让他盖个房子,把地租我用用。”

  “对,就是这样。”

  赫沙慈的眼睛眯起来:“要找一个人,告诉他,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他建房子。得让他自己去建那个府邸。”

  “可是什么情况下,会有府邸呢?有权有势的时候,得封的时候.....为什么会有权财,能够得封呢?因为建了功,立了业......”

  何婉从上方下来,唤了一声赫沙慈:“功绩碑已经埋好了。”

  赫沙慈点了点头。

  看着何堂不解的表情,赫沙慈笑的很开心:“你建过屋舍么?”

  何堂摇摇头。

  “建屋舍,需要打地基,只要地基打的好,后面的问题就好办了......”

  她抓起何婉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压住,何婉俯身揽住她,悲哀的看着赫沙慈讲述。

  “先埋一些讲述着何氏祖辈功绩的石碑,然后在一些大臣家传的典籍古书中做些手脚,在太祖皇帝传下来的书信中,稍微动上两笔。”

  “我查过了,何祜一家,早年间的确是在边境生活了数代,何祜的父亲和祖父,都是官家征用兵,后来才搬走的。”

  “想想看,小空脑袋,你的邻居是练武的,假若有一日,你翻开家中祖籍,发现你祖父说邻居的父亲救过他的命。”

  “你无意挖出石碑,上面记录着这一家子之前不为人称道的丰功伟绩。你是否会开始惦记这个人的存在?”

  “你会不会相信,他也同记载中一样,同传说中的祖父一样,是重情重义,武功高强,却又老实巴交,被人算计抢走了功劳,却只知道忍着的好人?”

  “会吗?”

  何堂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啊,哪怕不会立刻相信,也会心里记住这个人......”赫沙慈从地上站起来,身形颤巍巍的:“记住就够了,被手握权柄的大人物们给记住,可是非常重要的。”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想起来了,就会寻一份差使,一次功劳,一个机会给他......”

  “到那个时候,何府,就会慢慢的,慢慢的被建立起来了。”

  何婉站在一旁,担忧的蹙眉:“如果何氏父辈没那个本事呢?”

  “我会安排人去帮他,”赫沙慈有气无力的说:“与其让咱们的人,跟着我去六欲天里送死,不如安排一点出去。”

  “那我们手里的人就会越来越少。”

  “没关系,已经不重要了,最后弥罗陀这个组织都不会重要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似乎是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又慢慢的微笑起来。

  “它最后只会变成一个坏事的幌子。用来混淆视线,吸引注意力的存在。”

  “我把这个组织留给你,婉婉。”赫沙慈晃晃悠悠的,提着手里的笔,朝另一面走去:“它们的用处会越来越少的。但也够了。”

  这是何堂最后一次看见赫沙慈。

  她很快就死了,身上打了钉子根本活不了多久。

  何堂记得她死前,还在不停的要求何婉往自己身上放一种叫鬼骸的东西,她极度渴望能够通过鬼骸,直接连上那些怪物的思维。

  而这全被何婉拒绝了。

  “等最后一次,”何婉用力抱住赫沙慈:“等到最后一次——!”

  那个时候,何堂也觉得她看起来特别可怜。

  其实赫沙慈的话非常多,只是很多时候何堂听不懂。

  她跟何堂说,你以后,会变成府邸里的小少爷,吃得饱穿得暖,有人众星捧月的照顾你

  说不定我们会再见面的。

  她仰面躺过去,声音像是虚幻的梦呓: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谁都不会认识谁了。

  她死的时候,声音也是这样虚幻的,轻飘飘的,说:“婉婉。”

  像是做梦一样在说话。

  “我想收一封信,信里面,夹了一片很绿很绿的竹叶......”

  “我一定会让你们过的好。”

  何堂一下子很难过,他感受到一种固执到死的悲哀,突然哭了:“姐姐。”

  他知道赫沙慈很怪,但是不是坏人,自己快被打死的那天,何婉只是看着他,开口说要救人的,是赫沙慈。

  然后赫沙慈死了,没过多久,何婉病逝。

  何堂在那个地下孤孤单单的呆了很多年,模仿着赫沙慈画了无数的画。

  有一天地下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一个面色沉郁的俊朗男人。

  “这上面的是什么?”他弯腰的时候,垂下来一只骨笛。

  “阿慈姐姐画的。”

  于是男人仔细的一点一点去看那上面的画。

  楼,府邸,船,和宫殿。

  她在每一个大篇幅的画下面,都刻了一个字。

  婉,何,万。

  在画着船的那一副下面,写的那个字是“叶”。

  男人命人来直接将与船相关的全部内容,直接从墙上揭下来带走了。

  何堂跌跌撞撞的起来拦住他:“你不准带走姐姐的东西!你要干什么!”

  男人面容不动,只是看了他一眼:“造一艘不知道用途的船。”

  何堂没有跟他走,他继续呆在那个地下,最终在灾难三年过后,也被摧毁了。

  重生再度开始,轮回重新启动。

  那一次埋下的计划,在不断的重复之中,生根发芽,一个何氏的外姓王爷,平地起高楼。

  但是之后的何府小少爷,作为何婉用来吸引鬼骸注意力的捕星笼何堂,都不再是普通人家被拐卖后,又被打的半死的何堂了。

  *

  “你叫什么名字?”

  “叶瞻阙。”

  “多大年纪,十五,十六,十四。不记得了。”

  “你现在在哪儿?”

  “叶家旧楼。”

  “你为什么来找我说话?”

  “为什么,因为无聊啊,不跟你说话,还能跟谁说呢?”

  说话的少年面前摆着一面镜子,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的时候,镜子里的人,也就笑了起来。

  门外窥探的身影一闪,他像是完全没看见一般,继续对着镜子,自问自答的说下去。

  “是么?那你聊聊你自己吧?你喜欢干什么呢?”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写信算么?”

  “给我写?”

  “给你写干什么?我要给另一个人写。对了,还喜欢吹笛子,吹给你听啊。”

  然后他拿出那个,据说是被存放在叶家祠堂里,说不出年份和来历的骨笛,呜呜的,乐此不疲的吹了起来。

  守门的两个小厮要吓出毛病来了。

  他们悄悄的嘀咕,这个叶家的公子,好像是要疯了。

  怎么不会疯呢?大夫人也特怪,从公子在念书时,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才识时,他便被老爷夫人下令,关进了这楼阁里。

  对外传,是叶瞻阙被老爷带去边境了,实际上,他一直被秘密的囚禁在楼阁之中。

  他们还隐隐约约的听见公子跟夫人争吵......不,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夫人始终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

  而公子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夫人非常想从公子口中问到一个女人的下落,一个计划,以及那些被藏起来的东西,都去了哪里。ωωω.χΙυΜЬ.Cǒm

  而公子总是:“啊?”

  “抱歉,您方才说什么?”

  “你们藏住了一时,藏得住一世吗!将圣骸还于我们,否则.....”

  “已经藏了好几世了啊,你们否则能如何?”叶瞻阙声音里带着笑:“你们继续找下去好了,或者杀了我?就像之前一样。”

  “放弃吧,这么多次了,你们在我身上做不出文章。母亲的脸,用一次或许还有些用,太多次,我也觉得疲倦了。”

  “她连自己的皮都不要了,你们还想靠我,来要挟她什么呢?”

  他轻轻的笑个不停。

  据说公子小时候,是特别严肃的性子,可是他被关的越久,那空空荡荡的房间内,越是欢声笑语起来。

  于是大家都传起来说,楼阁上关着的人要被逼疯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境况有什么好笑的。”

  “不好笑吗?看着你们从最初的只会动手,到现在学会了像人一般谈判,讨价还价,不好笑么?”

  “你们之前还会放我出去,现在却只能气急败坏到把我关在楼上,这背后的意味不好笑么?”

  “是啊,真奇怪。分明已经控制住了雪原人,将雪原人变成了奴隶。不可能再有对抗你们的组织。”

  “分明已经将赫沙慈送进了赫沙氏,让她过的格格不入,战战兢兢。”

  “分明已经在她进入昼镫司之后,操纵朝廷,让她不得不贪污做坏。”

  “分明祭祀无人能阻止,分明她已经完全处于了你们的控制之下,可是为什么,圣骸找不到呢?”

  “为什么在不断的重复之中,还是出现了新的东西?”

  “为什么何氏兴起了,为什么勤王造反,为什么皇帝突然下令提拔一些人,弥罗陀为何突然叛变特使部。”

  “......为什么,会有百人尸坑案。为什么,似乎有人,在暗地里,不停的模仿着你们召神的祭祀呢?”

  一个含糊的,像是无数细碎声音组成的喊声爆发了出来:“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叶瞻阙说:“我不知道。”

  “她这部分计划里没有我,我不知道。”

  “船。”那个声音说:“你为她造了一艘船。”

  “那个啊,”叶瞻阙道:“那只不过是用来吸引你们的靶子罢了,你们还在在意么?”

  “有了船,便会有大批的人追随我,你们就会觉得,许多事情,是我暗中操纵的。”

  [船:

  这艘船的目的,是吸引鬼骸们的注意力。

  一定要够大,够神秘,如果它们在发现这艘船的时候,发出‘果然如此’的感叹,那就是我们赢了。

  而你要做的也非常简单,何婉行动的时候,你行动。

  一旦我身边开始出现其他势力围绕的现象,那么你就出手,利用船,来告诉世人,全部与你有关。

  被寄生的世人,会将这个消息回馈给鬼骸。

  它们以寄生来获得情报这一点,何婉一直觉得无懈可击,但实际上不是这样。

  在对手过很多次之后,我发现,这正是它们最大的缺陷。

  因为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话语,只能从人类的脑中获得信息,它们也只能依托于此来理解讯息。

  也就是说,它们吃到的,不过是别人嘴里嚼过的馒头。

  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它们在轮回之中是不受任何影响的,可是如果它们真的能够‘看见’我们,又何必依靠锚点定位来寻找我们?

  它们在我们眼中,是鬼骸,是火星,是寄生的人脸。

  那么我们在它们眼中,是什么?

  是低微的蝼蚁,还是云端同意操控着一切的......?

  想一想,是不是很好笑?我一直觉得它们难以摧毁,难以对抗,但实际上,假若没有我们,怎么会有现在的它们?

  我一想到这一点,想到我竟然为此恐惧和愤怒了那么久,就感觉真是特别有意思。

  对了,读完之后把这面墙毁掉,要不然它会留存下来,被发现。]

  那鳖爬的字,写在墙上之后,更加歪歪扭扭了。

  何堂不认字,因此不知道赫沙慈在墙上写的事情,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这是赫沙慈之后计划的基石。

  因为假若它们其实无法理解人类发生的一切,是完全依靠人类来获得消息的,那么,只要欺骗了他们还未曾控制脑子的人,便完全可以欺骗它们啊!

  它们得到的讯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又怎么可能找出想要找出的东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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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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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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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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