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样的时辰,主簿庄晓中仍在郡守府中。
白意急匆匆跟着管家往后院去的时候,正逢庄晓中,也叫一个小厮带领着,正朝外走。
两方在路上猛然碰见,庄晓中打眼一瞧,竟然认出了他,喊道:“这不是敲夜庭的白录事吗?”
“怎么这个时候来郡府哇?”
白意正焦头烂额,一脑门子想等会儿该如何与郡守解释,郡守不是衙门里值班的衙役,可不是用一个惊牌便能糊弄住的。
有了惊牌,还得拿出定牌。
紧急情况下,昼镫司是会将惊牌定牌一同发出的,并且立刻会命令敲夜庭准备美人灯,以便提防黑祸扩散。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敲夜庭却绝对不能,将时间浪费在去准备美人灯上。
郡守不会轻易调兵,驱散百姓出城。而借黑祸名义来操纵此事,一旦被发现,日后也是大罪。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应付郡守,赫沙慈能够做到一时胡言乱语,以达成现下目的为首要。
但白意却习惯性的想留后路,到底该要怎么说,才能叫事情结束之后,让他们的罪责不那么大,让他的行为更合理。
更重要的是,又该要如何开口,才能立即打消郡守的顾虑,叫他立刻有所动作。
白意陡然被这主簿拦了一下,张了张口,才道:“您是...主簿?方大人,您怎么也在这里?”
“黑祸降至,”他急急道:“下官需立即见郡守大人,耽搁不得,方大人此刻出来,难不成是方才正与郡守大人在一块儿?”
“正是了!”
庄晓中神色一凌,立即拿了身旁小厮手中的琉璃灯,道:“你们要领着白录事往哪里去?”琇書蛧
“许兄与我夜谈分别后,说是要去别院书房,一面温习古籍,等着天亮后上值。”
他一拽白意,道:“你便随我来,我知道许兄方才与我分别后,会走哪一条路过去。”
这正和白意的意,他一点头,便急匆匆的同庄晓中一起,转了个方向,借着向前走去。
那小厮倒是叫打法了,只有管家还忧心忡忡的跟在两个客人后面。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庄晓中所说的书房前。
两人边走,庄晓中还急急忙忙的与他解释道:“许兄这个人,有收集金石古籍的癖好,他所珍爱的古玩典籍,并不在平日里处理公务的书房。”
“而是全在这个访古斋。”
“他对此地宝贝的很,可以说此地是集着他毕生搜罗的藏品。”
“然而,许兄人大方,因此多次邀请我去鉴赏珍惜古玩。喏,前头便是了。”
白意抬头,只见访古斋倒是建的依山傍水。
前头一方碧波湖,后头靠着生满了植被的低矮山包,他提了提手上的灯,不得不肯定此处清净漂亮。
访古斋内的灯亮着,两人未曾在路上截获许郡守,直接来到了门前。
但他还没来得及进去,方才那个被打发了的小斯,又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喊道:“主簿大人,主簿大人!”
“不好啦,有人屠城!”
什么?!
小厮也是满脸不可思议,惊恐喊道:“城墙那头儿的巡逻兵来报,有一方来历不明的人,正在大肆屠杀,从城区中涌过去的百姓!”
“郡丞大人已经赶过去了,您看——”
“岂有此理!”庄晓中怒喝一声,一把推开了访古斋的大门,道:“许兄!你可听见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访古斋内,书架倒塌,各类被小心翼翼存放的珍稀典藏满地都是,摔碎的各类藏品,碎渣混在一块儿。
看着简直叫人心痛不已。
这一切,都铺就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下。
男人头朝访古斋的大门,脚被倒下的书架压住,他侧这头,四肢张开趴在满地狼藉上,衣发散乱。
庄晓中惨叫道:“许兄!”
白意立刻上前去,微微扳过郡守许得覃的肩膀,先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随即才发现,血已经将他的前胸全部浸透了。
因为下面垫着书籍的缘故,他流出的血都被书页吸去了,因此才没有大幅地从身下漫出。
白意转过他的脸试了试鼻息,抬头道:“已经没救了。”
他将郡守的尸体翻过来时,其后赶来的管家,与小厮,都发出了一声惊叫。
白意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因为许得覃的胸口,直接被人掏空了一块儿,然后用一卷书硬生生塞进肉里,将那块孔洞堵住了!
那被用作塞子的书卷,已经完完全全被血浸透了,红得发黑发沉,鬼气森森的叫人汗毛直竖。
庄晓中一个站在那里,张着嘴颤抖着,半响才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徐兄方才还在......”
“方才还在同我谈天聊史,怎么会,怎么会啊!”
白意一指庄晓中:“把他拿下!”
身后的管家如梦初醒,立刻从后擒住庄晓中的手:“大人,得罪了!”
“你们干什么?你拿我做什么?!”
“去抓杀了许兄的凶手啊,抓我做什么!”
小厮完全被吓呆了,第一反应是犹犹豫豫的后退,想要拔腿就跑。
管家喝他:“你这没用的废物种子,杀财!狗奴才,你若是敢跑,我日后定扒了你的皮!”
“还不过来一同擒了他!”
小厮一个激灵,才上来也抓住庄晓中。
庄晓中脸叫吓的惨白,他本来是天生就生得黑,常被人调侃天不够亮时,最好不要出门,因为别人瞧不见他的五官,会意味白日见鬼。
到了这个能直接看出脸色发白的地步,可见他是被吓成了什么样子。
庄晓中声音都在发颤:“你怀疑我?白录事,怎么会是我?!”
白意冷冷道:“未必是你,但在郡守身亡之前,与他最后接触过的人,就是庄大人。”
“此刻情况危急,郡守大人的死因一时不得查明,”白意道:“庄大人,若是想洗清嫌疑的话,便立即调兵,组织百姓出城。”
“出城?!”庄晓中大叫起来:“真是天方夜谭!”
白意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凌,回过味来,心道一声不好。
他方才也被火焰波及,身上现在还在火急火燎的痛,因此格外着急,想叫城中避开此难。
但他太着急了,一时之间,竟然忽略了刚刚才得知的消息。
“有歹徒在城门口附近屠杀百姓,疏散且来不及,你还想要带人出城?!”
“那些歹徒照样可以派兵制服!”白意立刻反击道:“这并不与出城冲突!”
“黑祸降至,那后果其实你我可以承担的?!”
庄晓中方才急得恨不能跳脚,却突然一下子想起什么似的,此刻望着白意的眼神,陡然沉了下来。
他冷冷地打量着白意,道:“我泰清郡中,曾出过一次利用郡守献祭的惨案,难道如今,你们还想将此大祸酿成第二次么?!”
白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望着庄晓中,只见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抓住了白意的弱点似的。
庄晓中道:“是你们......是你们杀了许兄!你们又想再度利用他,不成便要灭口,是不是?”
白意:“你在说些什么?!时间真的已经来不及了!”
要调动驻扎在泰清郡城外的煊营,必须要郡守手令,而白意在屋中目光环视一圈,心里一点点凉了下去。
凶手杀人便杀人,能够这样残忍歹毒的直接挖肉,还塞进书卷堵住血流的人,想必行凶手法极其熟练。
凶手可以做到一击毙命,为何要将此地弄的如此混乱?
除非他是在找一个东西......
郡守的章。
没有了章印,城外的煊营不会听命的。
白意看了庄晓中一眼,即便是心中并未报多少期望,他也道:“搜他的身!”
“管事!你可知许大人平日里批阅公文时,都将他的章放在何处?”
小厮在庄晓中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来的,只有庄晓中的私物。
而管事慌张的两脚在原地倒腾半响,在里头草草翻了一阵,目标明确的拉开几个抽屉。
他应当是没有从里头找到想要的,便急匆匆的提了一盏灯,要往外头去:“我去老爷的大书房里找!”
“给我站住!”
庄晓中喝道:“他叫你拿章,你便去拿?”
“你也瞧见了,我庄晓中清清白白,身上什么都没有!”
“反倒是此人,”庄晓中恶狠狠道:“你也是跟着许兄,跟了一辈子的人了,难道已经忘了当年许兄的教训!”
管事一下子便站住了,回过头来迟疑地望着他们。
庄晓中方才的惊吓与愕然,好似都转为了愤怒,他怒睁着一双眼睛,道:“说黑祸来了,黑祸来了,昼镫司的公文呢?”
“白录事,你才是负责此事的人,你才是敲夜庭的官儿!”
“若是情况紧急,昼镫司的定牌呢?定牌上有黑祸来的时日,拿来与我瞧瞧!”
白意手中偏偏就没有定牌,他一时哑然。
庄晓中见状,更加咄咄逼人道:“没有定牌,便意味着昼镫司,压根就没有确定黑祸即将到的日子。”
“你们现下立即布置美人灯都来得及。怎么事情就慌张到了,非要百姓出城的地步?”
“你可知这是个什么情况?便是往前数五十年,黑祸突至,逼得不得不弃城逃离的情况,也是几乎没有发生过的!”
“你偏偏要闹到这个地步,我竟不知你是何种居心!”
“城门口屠杀百姓的人,同你又有什么联系?你们是不是又想弄当年的祭祀,想献祭我泰清郡的百姓!”
白意被他一顿质问,当即有些难以辩驳。
他究竟是个做事讲究证据的人,反而在自己手中理由不充分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感觉落了下风。
并且白意这里缺失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因此他不知道为何提到当年的案子,便会立即叫管家也站住了脚。
庄晓中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不仅是把管家喊住了,还叫起人来,一下子,府中的仆从在外头围了一圈儿。
庄晓中挣开了小厮的手,指着白意道:“你们这些......你们这些弥罗陀的歹人!”
“当初真该追查到底,叫你们斩草除根!”
白意眉头皱起来,发觉自己好似是被庄晓中给当成其他敌人了,对于他的敌意有些一头雾水,想让他先冷静下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始终站在屋外的下人们,突然有一人道:“就是他杀了老爷!”
“我夜里巡逻时,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闪过,便是他的身形!”
这指控简直荒谬,简直都没有辩解的必要。
但在此情景下,白意怕庄晓中正在起头上,被这话给激了,便站起来道:“我才来多久,怎么可能......”
“小心!”有人喊道:“他要朝庄大人动手!”
庄晓中怒从心头起,一下子抓起手边桌案上的烛台,抓住台柄一用力,竟是直接“蹭!”的一声,拔出了一把短刀来!
“你这弥罗陀的凶徒,我先制服了你为许兄报仇!”
白意瞧见他手里的短刀,立刻抬手抵挡,同时就向后退去。
好死不死,此刻又有人在外头喊了一句:“他要跑!”
一下子,呼啦啦一群人都往里冲,朝着白意奔过来,想要扯住他,不叫他后退。
白意总不能站着不动,真叫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与庄晓中扭打在一起时,还要拖着庄晓中后退,避开人群。
白意道:“谁方才喊的话!”
“庄大人,你莫被真奸人煽动,给白白利用了!”
“你,你们没发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感觉自己正与庄晓中僵持的手,手腕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给握住了。
白意猛地睁大眼睛,一瞬间,他完全无法抵抗的,那股力量强行握着他的手,扭转了一个方向,猛地向前一送!
白意的手中攥着庄晓中的手,而庄晓中的手中握着那把短刀。
庄晓中面无人色的低下头去,白意也随之低下头,第三只手已经消失了。
庄晓中随即缓缓的抬起来,目光憎恨地望向目瞪口呆的白意。
鲜血从庄晓中的口中溢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赫沙慈方绪更新,第60章 暗算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