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了歪头,盯着白意一动不动的看了许久,白意反倒被她的逼视弄得面色不自在。
赫沙慈忽然道:“你觉得我是谁?”
“你不像是会莫名其妙问出这些话的人。”
赫沙慈一摊手,道:“既然这些问题算不得什么秘密,你回答了,也不会怎么样吧?”
“而且是不是莫名其妙,我凭什么要叫你知道呢?”
“......”白意点了点头:“好吧。”
“当朝公主,在身世恢复之前,曾用名,何婉。”
大礼的......当朝公主?万含芷?
她变成了当朝那个,背靠舅舅兵力,几乎能与太子分庭抗礼的大公主?
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赫沙慈见过万含芷,她为人狠辣,行事果决,这一方面,与何婉倒有几分相似。
但万含芷并没有到何婉那个丧心病狂的地步。
在那献祭坑旁,即便只是与何婉见了一面,之后她便陷入独眼的幻境之中。
但赫沙慈用后脑勺都想得出来,何婉在献祭泰清郡,打开六欲天这场恶意的闹剧的中,有着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
甚至于,何婉当时留下的各种信息,也是最终将赫沙慈导向地下,引出了牧羊女的关键所在。
仔细想来,何婉的行动其实非常奇怪。
她认得牧羊女,认得王月月。
何婉似乎是想要王月月在整个泰清郡中,制造火潮的灾祸,但同时她又出现在献祭的坑洞旁。
假若她推进了献祭的进行,打开了六欲天,那么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将牧羊女弄出来,在城中大开杀戒。
因为城里那些人注定了会死。
难道说,她其实本来不能够确定六欲天是否能被打开?
何祜与府中一干人,既然相信所谓的肉身飞升,将自己变成了那副饺子馅的模样。
那何婉为什么没有呢?
她用了何种办法,能够准确地,将自己变成大礼的公主?
这种献祭难道还能许愿不成?
否则以何婉的郡主身份,稍微有些差池,她随便换个稍微没那么显贵的身份,都亏的底掉儿。
赫沙慈思索着,又问:“那么宴会......公主会不会来呢?”
“这属下不知。”
白意回答,又开始老调重弹的讲他那个问题,赫沙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知道了,我会再查一次。”
白意还想说什么,但眼前劝解不了,他只得点了点那份桌案上的文书,以作强调,随后转身要走。
“你再等等,”赫沙慈翻开那些东西,上来便被里头密密麻麻的算式与涂抹吓了一跳:“你......”
白意测过身望着她,那神情之中仍然含着一丝警惕,大有她再将那些,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问下来,他便要叫人来的架势。
这份警惕也不对。
看白意这身衣服,还是昼镫司的官服,他也叫赫沙慈大人,可见他依然是下属。
而他说话的态度,也比再泰清郡中之时要放肆了许多,两人之间,即便称不上什么交情,必然也是彼此熟悉的。
一个熟人,突然开始问一些十分简单的问题,通常情况下,会让人觉得很奇怪,但不会引起人们的警惕。
除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赫沙慈这些问话,又恰好是一个,对他而言不妙的讯号。
赫沙慈琢磨了一下,换了个问题,小赌了一把:“方绪近来怎么样?”
方绪是她在泰清郡后认识的人。
而如果按照那段,突然在脑海中出现的记忆来看,她应当没有偷溜出去过才对。
在另一份记忆中,赫沙慈推测,自己应当是在牢中扎扎实实的呆了两年,之后因为泰清郡的问题,得以特赦。
她没有认识方绪,并与其生活长达两年的条件。
“哦,”白意倒是对这个问题,面色如常:“你不是叫他去那个食子案,看现场凑热闹么?”
“你倒是爱这份热闹,”白意道:“才出来没多久,说是要跟大理寺避嫌,有案子不便再去,就派自己身边的人去。”
他摇了摇头:“谁还不认得你身边的那些人啊?”
赫沙慈张了张口,终究是没问出后面的话,看着白意似乎要遮掩什么似的,转过身去跨出门槛,在身后关上了门。
或许,方绪代替的,是毫叶与碧春的位置。
赫沙慈发现了,那些选择肉身飞升,参与了献祭的人,都在这里,换得了一个比原来更好的人生。
何祜原本虽为郡王,但实际上无兵无权,吃的是家产,自己做的是那份收租子的家业。
虽说依然足够风光体面,但说直白些,充其量只能算地头蛇。
即便是在亲王中论,何祜也是个被排挤在外的,入不了京城圈子的小小异姓王罢了。
而如今,何祜做了这副将,没了桎梏,他手里是实实在在握着权力的,领着兵的。
他要与太子联系密切些,若等太子日后登了基,指不定还能爬到哪个位置。
这与被困在小小泰清郡,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闲郡王,要实际得多!
而何婉更不用说了。
郡主与一国公主之间的差异不言而喻。
那么,方绪为什么会到了这一次,还是跟在自己身边做事呢?
难不成,肉身飞升之后,想要在人世间继续做什么身份,是可以自己许愿来操控的?
可他怎么不干脆许愿去做皇帝,做太子,做那大将军?
还在这儿给她跑腿看热闹呢?
赫沙慈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
不对,这小子,肚子里全是坏水儿,神神秘秘的。
他还跟在自己后头,这准没好事!
她迅速扫完了白意摔过来的那份文书。
其实上面很简单,在格式死板的文书里头,另外夹了许多页笔迹潦草的算纸。
上头用一种完全不同的算法,通过更加复杂,更加漫长的计算,将黑祸的范围扩大了许多。
赫沙慈初步一眼甚至没看明白,她再回过头去,仔细按着对方的思路走了一遍,才将这个人的思路想清楚。
他的算法没有问题,赫沙慈大致也并未看出过程的问题,但她没有再自己拿出算筹来,验证一下老人的计算过程。
因为没有必要。
这个叫姚采南的老人,直接否定了昼镫司常用的“卯时六进三出法”。
他将卯时这个计算定点,扩大到了一日的十二时辰。
也就是说,按照他的算法,昼镫司必须无时无刻,每天不停的对于星象,天气,晴暖进行观测与计算。
尤其是在能够看见月亮的黄昏,便要立刻处于计算中,以保证一个时辰的结果能接住一个时辰。
而这样,也只代表了那被观察的一天。
在姚采南交上来的这份,足足有一掌宽的草纸里,他计算了近一个月的时辰。
就这样不断的一个时辰接着一个时辰,一天接着一天。
而在这些天的观察结束后,他紧接着进行了极其大量的计算,将这些天的数字进行推演,最终得出了泰清郡黑祸范围扩大的结论。
这计算量本身便极其令人乍舌。
要知道在昼镫司内,算师通常只负责计算,不负责观察。
而昼镫司所常用的那套算式,要比姚采南所用的精简许多。
基本上半月一测便可。
而星象,夜晷的观察,天气气温的改变,由另外的部门负责,提交给算师,算师计算后,统一提交结果。
而假若这些结果大差不差,则由赫沙慈检验签字,最终交予昼镫司司承盖章。
姚采南作为一个算师,他连赫沙慈下头白意这一关都没有过。
白意大抵直接便将这样繁杂的一份文书驳回了。
而姚采南——赫沙慈记得本来就有这个人,他是个固执的老头,资历深得很。
赫沙慈很早便叫过他一声爷爷,后来进了昼镫司,瞧着他还是老爷爷的模样。并未怎么老,似乎一直便固定在了这垂垂老矣的状态。
赫沙慈可以想象,在被驳回后,姚采南一定去找了白意据理力争
而白意此人,若是其他算师倒也罢了,这么一个老人来,他不可能与对方吵起来,就只要忍气吞声的安抚了对方,来自己这里要一个公正。
若是只但看这一份文书,赫沙慈也不会认可。
赫沙慈倒不是怀疑他这些天苦干的真实性。
姚采南带过不少学生,刚进昼镫司的算师,有一大半都在他手底下学过,从他这里出师的。
他有这份人脉,想要每日的观察记录,那是轻而易举,想请别人帮忙,去看看星象与夜晷,也并非难事。
甚至于计算,都可以让学生做基础的计算,而由姚采南得出最终结果。
这些都没什么好怀疑的,在赫沙慈曾经就职昼镫司之时,姚采南交上来的结果,就没有出过错。
这是他身为一个老算师,一个老讲师的尊严。
这份文书的问题出在算法本身。
这算法实在是太繁杂了,一旦其中有一个时辰,一天出错,那么之后便会接二连三的出现问题,造成最终结果偏差巨大。
而假若这份算法,未能得到正确结果的验证,那么它只能被当作,是算师自己研究着玩儿的。
它算出来的结论,不可能被当作一份正式的建议。xiumb.com
方圆百里,不是开玩笑的。
而在这份结果的末尾,姚采南还画了一副原型图。
他标注了许多字与算式,以表明眼下得到的,很可能只是最乐观的结果。
按照每日计算出的来推算,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那份结果的数字会变得越来越大。
泰清郡的方圆百里,最终会变成方圆百里的再方圆百里。
就这样不断的扩张。
姚采南甚至要求,直接将自己的计算结果上交给皇上,让皇上好好瞧瞧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无论是从扩张速度,还是繁育水平,以及降临那一日,落地的速度之快,盘踞时间之久。
都远远超过了大礼朝所习惯的黑祸。
姚采南提到,到了那个情况下,美人灯是否有用,已经成为了一个疑问。
这样一份东西,难怪白意直接便驳回了。
在无法验证的情况下,皇帝看完若是问起来,叫人怎么回答?
这怎么能够回答得上来?
算法有错吗?没有。
过程有错吗?没有。
结果有错吗?
这一点谁能说得出来?谁又敢来说?
若是敢说算错了,不予以采用,一旦泰清郡到时候真的出事。
那么谁当初开的这个口,谁时候担责任。
一个郡的责任岂是好担的?而最终的结果,想必就是被推出去砍头。
而若是将此当真,与皇帝拍着胸脯保证没错。
一旦真的举郡迁徙,也带着周边大大小小县出走了,万一压根没有那么严重,又该怎么办?
别说是皇帝颜面无光,要拉起个长脸来找人算账。
便是那些负责接收难民的地方,里头的郡守,县令,朝廷为此的花费支出,都立刻会有一帮官员等着把人拿出来出气平账。
而要是皇帝询问起来,自己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不敢下一个定论。
那皇帝便会直接叫你别干了,收拾东西滚回老家去!朝廷养昼镫司这么多官员,开那样高的俸禄,都是用来干什么吃的?!
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装作不知道。
因为无法预测这个选择的后果,于是便当作这个选择不存在。
不仅白意会这么干,赫沙慈即便交了上去,上头的司承也会这么做。
可以错的大伙都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但是绝不能去赌这一把。
在众人都默认昼镫司算法的情况下,一旦真的出了大事,有整个昼镫司顶着。
司承,少承,下头的算师,顶多是个“不察”的罪名。
要怪怪一窝儿,顶多司承,少承给撸下来贬职,这是能够被理解的过错。
昼镫司与其他部门有一点非常不同,就是司内不养闲人。
赫沙慈作为少承也要负责统筹演算,司承作为一把手,也时常跑去观星台一看就是一宿。
只要能保得主本儿,落一时,后来凭着一身无可替代的本事,也总有能升回去的时候。
然而一旦他们有人敢冒这个头,在整个朝廷礼,都会成为不被理解的刺头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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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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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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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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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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