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天帝的鸡腿肉啃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惊恐的望向了林乌啼,宛如见鬼似得。
旁人都看不到,只有他才能看见,那可不就是鬼了吗?
步麒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的一下就苍白如纸。
嘴里的鸡腿肉顿时就不香了。
楚月看了眼林乌啼,会心一笑,拿着酒壶的手腕部微转就要去给林乌啼倒酒。
林乌啼微抬下颌,把酒杯往后移了下,说:“我这人,平生不爱喝酒。”
“那便不喝了。”
楚月正欲错开她,下一刻便见林乌啼提着酒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递来,“大好的日子,我也不该了楚爷的兴,勉强勉强也是能喝一杯的。”
麒麟天帝见此缓过神来,后怕似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乌啼圣女还是别勉强了。”楚月说道:“叶某向来不喜欢勉强人。”
“那真太可惜了,我就喜欢被勉强。”林乌啼沉郁的开口,抿紧了削薄殷红的唇瓣。
从前,她与楚月、鸿蒙仙帝几个并肩而行,横刀立马纵横乱世之时,楚月一袭红衣一把刀,时常朝她笑着喊:小乌啼。
而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只闻冷淡疏离的乌啼圣女。
林乌啼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腔,又被沉重的巨石压得喘不过气。
“我不杀人了。”林乌啼红着眼说:“我很久都没杀过人了。”
九万年前,她所行大道,修炼的功法,是像魔妖体质那样,靠吞噬旁人的精血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为此,她杀害过无辜的村民,和尚未长大的孩童,自认为是大道所向。
她还以为,等她再强大些,楚月几个定会为她的强大而感到高兴的。
然而,那晚当楚月几个敏锐的找到她时,她的唇上染着血,身边都是平民百姓的尸体。
林乌啼坐在地上朝楚月笑了笑,眼神纯粹如不含杂质的山间泉水,嘴唇之上还挂着两抹血迹。
她歪着头,眼睛清澈干净,晶亮如宝石,笑着说:“楚爷,你看,我又强大了点,给我半年时间,我就能保护我们的帝域大陆了。”
她以为迎接她的会是夸赞和拥抱,怎料楚月拿着刀指向了她的鼻子,隐忍着万分压抑的沉痛,极其的不理解。
暗夜的村庄,血味弥漫,月辉暗闪。
按照规矩,楚月本该一刀解决掉她,却在出手之后及时收刀,只道一声:
“你走吧。”
“天高地远,青山绿水,我们永不相见。”
“日后莫说是我叶楚月的人。”
林乌啼不明白她的做法,硬气的一刀两断,撂完狠绝的话就冲进夜色,再也不曾出现。
事实上,离开的第一个晚上她就后悔了,将用来修炼嗜血功法的那一条筋脉用手抽了出来。
从此彻底放弃这条大道。
只是醒悟之日为时已晚。
她却是再也跟不上曾经的朋友们了。
……
楚月提着酒坛和杯盏,微抿唇瓣,眸光清幽的看着林乌啼。
“往事已矣不必再提,祖母酿的青梅酒,你且勉强勉强,多喝几杯。”
她执杯敬向林乌啼,“小乌啼,弓玩的不错。”
林乌啼目光一亮,水雾涌聚于眸底汇成了珠,“好,多喝,多喝。”
执念多时,不过是为了再等一声小乌啼。
重逢乱世,只盼一笑泯恩仇。
林乌啼仰头将杯盏里的酒喝了个精光,眸光晶亮地问:“还有吗?”
“别的不说,酒,有的是,祖母,拿酒来——”
“好嘞。”
太夫人嘹亮了一声,笑容可掬的走出去,不多时便拿了十几坛的青梅酒回来。
楚月和祖母将青梅酒分给桌前的每一个人。
战后,时隔半月之久,终于能痛痛快快的喝一口。
阴阳相隔的悲痛,血流千里的凄惨,战场新坟的刻骨恨意,都融于酒水从喉部咽下。
或是笑着哭。
又或是哭着笑。
烈酒醇香,其乐融融。
目之所及,皆是平安喜乐,一派温馨。
仿若到了故事的尽头。
又好似故事的开始。
“人生总是如此。”
沐凤鸣拿着酒站在屋外的长廊,望向远处的天空战战场。
皓月当空,坟冢铺满,都是镇守家国而不归的新魂。
“在一段段结束又开始的阶段,组合成绵长或短暂的一生画卷,是吗?”
沐凤鸣抵在栏杆,迎风喝酒,扭头笑望了眼血护法。
血护法动作优雅缓慢的摇晃着杯中酒,抬眸凝望星空,“是啊,谁也不知道,从哪开始,又会在哪里结束,沐战将,你觉得,会从哪里开始呢?”
话到最后,左侧胸腔内的心脏轰然跳动,隐隐有所期待的望着沐凤鸣。
虚空的事彻底解决了,许是看自家殿下嘚瑟媳妇久了,他竟也觉得,若有妻儿旁侧,竟比孑然一身要好。
男人狭长似月的眸,目不转睛的盯着沐凤鸣看,紧张到两侧的手心都在冒汗,双肩也几不可见的轻颤了几下。
“从哪里开始?”
沐凤鸣自言自语的低声喃喃,似乎在思考什么。
时间仿若静止。
秋水江川停止了流动。
就连风,都是小心翼翼的。
良久,沐凤鸣洒脱一笑,手掌搭在了血护法的肩膀。
两人近在咫尺,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血护法的心脏,有一瞬间仿佛忘记了跳动。
“老血啊。”沐凤鸣笑:“这世上千奇百怪之事林林种种,谁也不知道未来谁发生什么,人生的可能性并非只有开始与结束,还有一种可能。”
血护法脱口而出:“是什么可能?”
“连开始都没有,又谈何结束?”
沐凤鸣把酒喝完,将见底的白玉杯盏放到了血护法的手掌,“赏你了,不谢。”
随即,沿着长廊前行,身影逐渐湮灭在了夜色。
血护法看着出神,低头血红着眼睛望向手中的杯盏,缓缓地攥紧。
一滴泪,溅在白玉酒杯。m.χIùmЬ.CǒM
……
万象领域的这场酒宴,众人喝了两个昼夜才算尽兴。
两日后,楚月一面处理帝域大陆剩下的事务,一面做好动身去洪荒域的打算。
冷清霜则拿着楚月所给的彼岸花,带着燕南姬前往地下虚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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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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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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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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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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