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向往的江湖,如今就在她的眼前。
“想那上官寨主也是江湖一流好手,岂会坐以待毙?只见他,挺直背,瞪圆眼,五虎断门刀在手,气运丹田一声吼。嗬!两位高手,两件神兵,纵横交错,一触即发!”
白瓷汤匙漫无目的地在红豆汤中缓缓搅弄,岳悠悠眉心一跳,捕捉到了关键词。
上官寨主?斩春剑?
这说的莫非是……
不会这么巧吧……
“血雨腥风,天地变色,江湖风云一夕改,从此再无啸南寨!姜念行,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一战成名!”说书人激情澎湃,脸泛红光,似是感慨颇深,竟开始与听众互动,“十六岁啊,在场的众位客官,有哪位是十六岁的?”
众人好奇地转头打量,人群中,有两只手举了起来。
跑堂的店小二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弱弱地举起了手,蜷了蜷手指,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岳悠悠自豪极了,手举得高高的,那个传说中少年成名的天才剑客,正是她的师父,还是她的倾慕者!
“好,好,少年子弟江湖老。”说书人透过他们,好像在看着自己,目光深远悠长,幽幽地道,“昨日一花开,今日一花开。今日花正好,昨日花已老。人生不得长少年,莫惜床头酤酒钱……”
忽闻一声不屑的冷哼。
“吹捧谁不好,非要吹捧他,什么剑神,剑仙,狗屁!现在不过是宫里养的一条狗而已。”
一些不明缘由的商贾议论纷纷,也有些江湖客低声冷笑。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敢问小哥,何出此言呐?”
又一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毫无掩饰的嘲弄:“姜念行哪儿在乎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吹捧,人家如今早已是吃皇粮的朝廷鹰犬了。”
这几句话说得毫不客气,这些武林人士素来随性惯了,说话本就直来直往,加之天高皇帝远,汀东驿过客居多,还能因这几句话就将他们捉拿?
若是当真拿了他们,那才证明自己是响当当的人物,不畏强权,道上的朋友们也从此高看他一眼。姜念行既是想高居庙堂,当他的朝廷走狗,那就别来江湖中搅混水。
雁来客栈众人便聊起了姜念行的事迹,不乏有江湖人士知晓细情,多是带着不屑的语气,听众有啧啧称奇的,有感叹惋惜的,有鄙夷讥嘲的。
悠悠的脸色千变万化。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姜念行加入星沈阁一事,对于整个武林有如此大的影响。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别人眼中的姜念行,竟是这种模样。
她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憋气。
“唉,再光风霁月的人也难逃名利二字啊!”有人感叹着。
“不是的。”
众人望向那清脆声音来处,方才那个十六岁的麻衣少年站了起来。
他的脸颊有些泛红,粗黑的眉毛透出一股坚毅,不知是激动还是气愤,那张过分清秀的脸蛋绷得紧紧的。
“他不是那样的。”她又重复了一遍。
“哈,又是个奉话本为圭臬的小毛孩。”
“少看点话本吧,他早就不是以前的大侠了。”
有人笑了笑,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仍是该吃酒吃酒,该聊天聊天,仿若“姜念行”只是一个小小的谈资,不起眼的插曲,如同酒桌上千万个话题一般,在口舌间涮了一涮,嚼了一嚼,很快便消失在味蕾间。xǐυmь.℃òm
岳悠悠眼神中有几分迷茫,她站在那里,望着满室谈笑风生的宾客,坚持地道:“他……他是个好人。”
没有人理会。
或许没有人听到,或许有人听到了,只是当作耳旁风,懒得搭理。
窗外,姜念行静静地看着她,沉澈如潭眼眸中仿佛划过一丝伤痛与怜惜。
他本已经习惯了。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个好人。
“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姚丞相放下筷子拱手道。
夜望轩眼神迷离,金樽举起,脖子一扬,喉间滚动,眉宇间凝起一抹苦涩,哑声道:“丞相不必客气,有话请讲。”
站在身后的小福子欲言又止,一脸担忧地偷眼瞄着面前的少年天子,抓着酒壶的手微微用力,却是不敢上前劝阻。
姚丞相起身,一撩衣袍跪下:“皇上,微臣也以为,您适时该纳妃了。”
大殿中一时陷入沉默,福公公皱眉瞥了姚丞相一眼,选秀又不是急症,早一日晚一日都可以,非要将皇上逼得这般紧么?
“朕以为那些老迂腐别有用心,想要操控朕的人生。”良久,夜望轩才抬起头,猩红的眼底射出两道寒芒,捏着金樽的手渐渐使力,凤眸微眯冷冷晲着下方跪地之人,“如今连你也想逼朕么?”
今日朝堂上,有大臣谏言说他已然到了大婚年纪,应将选秀即刻提上日程,说什么后宫不能一日无主,要多选些妃嫔,为东睦皇室开枝散叶。
一应百和,早朝竟成了为他举办的选秀大会,一时招惹得众大臣纷纷举荐各家适龄女子参加选秀,闹哄哄如同一群黄蜂,吵吵得他脑仁儿生疼。
“微臣不敢。”
姚丞相暗自揩了把冷汗,脑海中又浮现出早朝时,少年天子一怒之下摔了奏折,似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对着一众臣子怒吼——“如今东睦内忧外患,你们不想着如何替朕分忧,竟拿这些无关紧要的屁事烦朕,什么江山社稷,平衡朝堂,为朕着想,朕的江山是靠后宫妃嫔便能守住的么?”
姚丞相背后渐渐渗出一层冷汗,酒意不由消散了几分。
皇上的确到了适婚年龄,东睦皇室子嗣凋敝,如今只剩睿王殿下与皇上,偏生这两尊大神都不急着为东睦开枝散叶,唉,只能硬着头皮劝上一劝。
这两日岳丈风寒加重,楚尚书请假在家侍疾,下了早朝,皇上只让他一人留下,二人来到偏殿,皇上却只字未发,只是呆呆地看向窗外。还没到正午,便吩咐福公公准备酒菜。
说是用膳,皇上却几乎没动筷子,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梅花酿虽不甚浓烈,却也禁不住这般豪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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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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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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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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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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