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可羡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说话的男子,身材高挑瘦弱如竹竿,面色蜡黄蓄有胡须,并非吴家老大,应是他二弟。
“他说的没错,本王确是想让你吴家自生自灭。”岳翊眼帘微垂,声音慵懒而冷漠,看似漫不经心,却无形中带了几分睥睨天下的霸气。
云可羡微微挑眉,眸光落在他挺直孤傲的背影上,隐在口罩后的唇角不由勾了勾。
地上跪着的一众人不禁都瞪大了眼,犹如被雷击般周身颤抖一脸惨白。
没有药,他们只能等死。
“请翊王殿下明示,草民愚钝,不知我吴家犯了何错?”吴老二缓缓抬眸,灰败的眼底闪过一抹迟疑。
“哼,吴家做的事还少么?”岳翊发出一声冷哼,“本王明令禁止私自出入渭平郡,你吴家却敢公然违抗。”
“翊王殿下明鉴,舍妹多年不曾回娘家,我南岳自古重孝,为见父亲最后一面,才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殿下念其孝心一片,从轻发落。”
“呵,你当本王是什么?”岳翊嗤笑,“渭平郡因疫病而亡者数千,若是都如你们吴家这般以孝为名私自出入,将本王的命令当儿戏,怕是过不了多久,这疫病便会传入南岳皇城。”
吴老二蜡黄的面上渐渐浸出一层冷汗,眼底蒙上一片死灰。
“翊王殿下,民妇一人做事一人当,犯下的错愿一力承担,认打认罚,绝不牵累吴家。”人群中一名女子带着哭腔扬声道,正是那日到太守府哭闹的妇人。
“姐姐!”吴老五一声惊呼,刚想起身,被身旁跪着的人一把捂嘴按住,余下的话堵在了喉咙中。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前太守的家人,此事先暂且记下,再来说说你吴家聚众闹事。”岳翊摩挲着袖口处凸起的银丝暗纹,冷声道。
“聚众闹事?”吴老二诧异地抬眼,“殿下何出此言,我吴家一向谨言慎行,况且这些日子都被禁足在家中,怎会做出那样的事?”
云可羡挑眉,莫非吴老二不知情?眸光扫向人群,并未发现吴老大的身影。
“还想抵赖?”岳翊冷哼,“那些人已然招了,是吴家的唆使,五百两银子,好大的手笔。”
“怎会?”吴老二一脸疑惑,继而又咬牙道,“定然是他们看吴家如今无权无势,刻意栽赃诬陷。”
岳翊刚想怒斥,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诬陷?你还是先问问你那几个好兄弟再质疑真假不迟。”
云可羡缓缓上前,与岳翊并排而立,娇小的身形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吴老二一惊,蓦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三兄弟,三人目光躲闪着垂下眸子,不敢与之对视。
吴老二暗自握了握拳,心中腾起一片悲哀,他们到底还瞒着他做了多少事,刚刚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吴家一直谨言慎行,当真可笑至极。
“错已铸就,悔之晚矣,我吴家愿接受惩罚,请殿下放心,草民保证绝不再犯。”事已至此,吴老二就算是再气,也不得不顾念大局。
岳翊微微侧头,感受着身边那熟悉的气息,清冷,恬淡,有时冷若飞霜,有时却又柔若飞絮。
眼睛失明后,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度恐惧,却又不得不假装坚强。
他怕,怕尊严被践踏,怕被戏弄嘲笑,更怕不能保护心爱之人。
可此时他却不再为眼盲而恐惧,他还有羡儿,只要羡儿在自己身边,一切都无所畏惧。
云可羡迟迟未听到回应,余光扫向岳翊,也不知这小子又在想什么,轻咳一声。
岳翊瞬间回神,沉声道:“陆忍,执行。”
陆忍愣怔了片刻,偷眼看向云可羡,见她微微点头,才厉声道:“来人,将吴家兄妹各打二十板子,罚银千两。”
“扑通。”人群中有个妇人歪倒在地,身边的女孩“哇”的大哭出声。
“娘,娘,你快起来呀!”
吴老二撑在地上的双手微微颤抖,身子摇摇欲坠。
“爹,爹,你快看看娘呀!”女孩爬起来绕过人群,抓着吴老二的衣袖用力摇晃着。
吴老二却是像长在了地上,无论女孩如何哭喊,紧咬着牙关一动不动。
“求殿下开恩。”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吴老大被人扶着颤巍巍出来。
“殿下,草民一家均染上瘟疫,二弟身子本就孱弱,二十板子会要了他的命,求殿下开恩,缓些时日再行刑,亦或折成银钱代之。”吴老大趴跪在地上,大口喘息,惨白的面上毫无血色。
接连躺了几日,昏昏沉沉中听得外面传来翊王的声音,原以为是在做梦,直到听得将吴家兄弟各打二十,他从猛地惊醒。
跪着的人群似是看到了希望,不由偷偷看向翊王。
“本王倒从不知还能用银子替代刑罚,难不成是渭平郡前太守定下的规矩?”岳翊半眯着的桃花眸缓缓睁开,眉宇间凝起一道冷意。
吴家众人皆是一怔,面色愈发惨白。
“家父一生清正廉明,是草民心急之下口不择言,还望殿下明察。”吴老大后背早已濡湿一片,强自打起精神重重磕了个响头颤声道。
“聚众闹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家人无关。”人群中忽地站起一人,走出屋子,正是吴家老五,“板子我一人受了。”
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拖着他朝树下的石凳而去。
“五弟,莫要胡闹。”吴老大皱眉叫道,绷紧的身子却是不由一松。
砰砰砰的板子声夹杂着鬼哭狼嚎的惨叫响起,片刻功夫,便没了声音。
“五弟!”一声凄厉的哭喊,妇人歪倒在地晕死了过去。
“翊王殿下,这是一千两。”吴老大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双手颤巍巍递上。
陆忍上前,一把扯过。
“殿下,打也打了,罚也罚了,草民可否求您给吴家继续发放汤药。”吴老大见岳翊一脸柔和地与旁边医女低声说着什么,仗着胆子插言道。
家中老老少少几十口子皆染上了疫病,没有药便是死路一条,他吴家前前后后加上下人已然死了十几个,断不能在这场瘟疫中灭门。wWW.ΧìǔΜЬ.CǒΜ
“你吴家何需什么药汤,难不成我五哥没给你们留下解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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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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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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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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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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