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将军府当了十余年管事,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为下人着想的主子。小姐年纪虽小,却是最为善解人意。
很快到了福寿居门口,云可羡摆摆手,示意管事不用跟着。
管事颔首,恭敬地弯身,目送小姐进了福寿居的院子。
“五小姐,您怎的过来了?”守在门口的婆子躬身施礼,声音刻意的拔高。
云可羡懒得搭理她,径自朝着屋子走去。
“五小姐,老夫人正在换衣服,不便见人。”婆子追上来,伸开手臂靠在门上。
“让开。”云可羡冷眸一扫,似是十二月的冰霜透彻骨髓。
婆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竟是不敢与她对视,手臂不由自主地垂下。
云可羡径自上前,婆子不得不让开。
“五小姐,您来看老夫人了?”陈婆子面上带着惊喜,迎上前来。
云可羡连个眼神也不曾给她,直接看向大炕上躺着的蒋氏:“还是老夫人这里清静,外面都闹翻天了,二伯不见了。”
蒋氏丝毫未动,似是睡着了。
云可羡暗自冷笑,这么大的动静都不醒,这演技不到位呀。
“哎呦,五小姐您说什么?二老爷他好端端的,怎会不见了呢?”瞥见云可羡审视的眸光,陈婆子顿时反应过来,忙急急追问。
大炕上的蒋氏也动了动,哑着嗓子含混道:“吵什么吵,乱嚷嚷的。”
“老夫人,是五小姐过来了,她说二老爷不见了,老奴一急,声音高了些。”陈婆子小跑着过来,在蒋氏耳边低声回了句。
“你说什么?老二他如何了?怎的会不见?”蒋氏抬高了声音,一把抓住陈婆子的衣襟。
陈婆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也不敢挣脱,张嘴艰难吐出两个字:“不知。”心中却将蒋氏骂了个贼死,这死老太婆还真是会做戏。
蒋氏听出陈婆子异样,手一松放开她,厉声呵斥:“还不快派人去找,都杵在我这里作甚?”
“是。”陈婆子应了声,转身看向云可羡。
“还不快去?”云可羡面上似笑非笑,隐隐带着几分厉色。
陈婆子忙垂下眸子,快步走到门边。
“哐当!”里间传来一声响动,似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陈婆子迈出的脚步顿住,转身看向蒋氏。
蒋氏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抖了下,颤声呵斥道:“又是暮秋那个死丫头吧,她膝盖受了伤,手也不利落了?”
“老,老夫人恕罪,奴婢手滑,碰掉了针线笸箩。”暮秋从里间出来,面色苍白,鬓发也有些散乱。
“笨手笨脚的,要你何用?”蒋氏冷哼,“你跟着五丫头出去找人,找不到就别回来。”
暮秋一怔,抬眸看向云可羡,见她正唇角微勾笑看自己,不由心下一惊,颤声道:“是。”
“不急,不急,二伯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云可羡拉了张椅子坐下。
“我看你是巴不得他出事吧?”蒋氏冷哼,攥着被角的手微微颤抖。
云可羡轻笑:“怎么会呢?他毕竟是我二伯,出了事我也会难过。”
“哼,猫哭耗子假慈悲,莫要在我老太婆面前惺惺作态。”蒋氏扯过帕子擦了擦眼角。
“呜呜呜!”里间传来几声模糊的低叫。
陈婆子和暮秋对视一眼,暮秋皱眉轻轻摇头。
“咯吱咯吱。”似是有人在拼命扭动,伴着痛苦的低吼。
蒋氏呼吸都加重了,双手抖个不停。
“是,是老夫人养的猫,被奴婢关在笼子里了。”暮秋急急转身进了里屋。
“砰。”闷闷的响动,只一声便没了动静。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蒋氏的呼吸声一顿。
“二伯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这将军府好歹能遮风避雨,吃喝不愁,他那两个姨娘前脚刚离开,他后脚便不见了,难不成是追着去了?”云可羡轻叹一声,沉吟着自言自语。
“你,你说什么?两个姨娘都离开了?”蒋氏粗喘着,声音愈发嘶哑。
“老夫人不知么?她们昨日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将军府了。”云可羡心中暗自冷笑,若不是云清彦再不能有后,老太婆又何曾在乎过少几个人?
“贱人!谁允许她们离开的?”蒋氏用力拍着大炕,挪动着身子想要起来。
陈婆子慌了,忙跑过来一把按住她:“老夫人,您别动呀,郎中刚给固定好了。”
“她们哭求,说是实在受不了二伯打骂,两个孩子差点被冻死,我看着实在可怜,便给了每人一百两银子放她们走了。”云可羡说得云淡风轻,蒋氏却早已气得胸腔生疼。
“你,死丫头,你二伯如今只剩下三个女儿,日后也不会再有孩子了,你一下子便送走了两个?”蒋氏“咚咚咚”锤着胸口,一行浑浊的老泪顺着眼角流淌。
“老夫人,身子要紧。”陈婆子抚着蒋氏的前胸,帮她顺气。
“儿子媳妇孙女都被这死丫头逼走了,留下我这把老骨头活受罪呀!”蒋氏放开喉咙,嘶哑地哭嚎。www.xiumb.com
云可羡暗自扶额:“老夫人此言差矣,大伯是犯了王法关押,二伯母是因二伯与人通奸,两个姨娘则是受不了家暴,他们的离开哪个与我有关?”
“你,你!”蒋氏大口喘着,“你个不孝子,你这是要逼死我老太婆呀。”
“老夫人,您这是?”郎中背着个药箱从外面进来,一脸的诧异。
蒋氏和陈婆子皆是一怔,郎中怎的过来了?
“二老爷在里间么?”郎中将药箱放在桌子上,“五小姐也在?”
蒋氏擦了下眼角,仰头看向陈婆子,见她摇头,心下更加慌乱。
“二老爷未曾来过。”陈婆子帮蒋氏掖了掖被角,强装镇定地开口。
“管事说二老爷在您这边,身子不适,让我过来看看。”郎中捋着花白的胡须,皱眉看向陈婆子。
云可羡心下暗自吃惊,管事一向圆滑,两头都不得罪,今儿怎的选择站队了?倒是头一回见他如此义气,真新鲜。
他又是如何知道云清彦在这里的?让郎中过来,还真是聪明。
“老夫人还是让郎中去看看吧,二伯这么久还未醒过来,暮秋怕是下手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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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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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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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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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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