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身鞠了一躬,而后拿起手术刀,眼神冷静又专业。
对面的隔间里,邓清芙也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态度,专注地对着显微镜检查着。
又是一个加班的不眠夜。
将需要检验的样本都处理好,把遗体清理干净,时夏伸了个懒腰,坐在仪器前迷迷糊糊等着结果。
房门突然被敲响,随后值班的同事拧开门走进来。
“二位,有人给你们送夜宵来了。”
邓清芙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真的来啦!”
纪承麟从同事身后探出头,又扬了扬手上的几个袋子。
包装精致,一看就是从很贵的餐厅打包出来的,隔着餐盒都能闻到诱人的香气。
邓清芙看纪承麟的眼神都在发光。
她、就、知、道!
时小夏分手了怕什么,人家无缝对接,马上就有比程楷更好的纪二少补位了!
“小夏快来吃东西!”邓清芙乐颠颠地把外卖盒摆成一排,还招呼着领纪承麟进来的同事:“见者有份,别客气啊!”
同事看了一眼隔着一扇玻璃的解剖台,身上毛毛的,随便端起一个外卖盒就往外跑:“值班室不能没人,我回去吃!”ωωω.χΙυΜЬ.Cǒm
时夏刚刚还在打盹,被邓清芙一吼才清醒,一转身就看到纪承麟站在门口。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还抬手揉了两下。
她是还没睡醒吗?
为什么这家伙又跟过来了?
直到邓清芙往时夏手里塞了碗海鲜粥,她还没回过神来。
再看着已经聊得不可开交的邓清芙和纪承麟,她强烈怀疑自己是加班加出幻觉了。
不然今晚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看见他?
纪承麟的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在解剖室待得很自在,坐在转椅上满屋子滑来滑去,一点也没在怕的。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邓清芙闲聊着,余光却始终落在时夏身上。
刺溜一声,他骑着转椅滑到时夏面前,看她还在对着手里的粥碗愣神,忍不住问:“怎么了?不喜欢这个?那你想吃什么,我再去买。”
“不用管她,小夏平时最喜欢吃海鲜的。这家店我们计划了好久,一直都没时间去呢。”
邓清芙握着一根巨大的蟹腿啃得开心,满足得五官都挤成一团,“啊,认识你太幸福了!”
纪承麟一本正经地清清嗓子:“你们也是为了忙我家的案子才这么辛苦的,送点吃的不算什么。”
嗯,这才第一天,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吓到她怎么办。
“夏夏,快尝尝,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喝了。”
他双手撑着椅背,下巴抵在上面,仰着头看她。
时夏冷不丁一回神,就发现纪承麟的这个姿势和角度……
比脑子快了一步,她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地伸了出去,在他头顶胡噜了一把。
时夏的手又白又细,凉凉的,好像还带了点消毒液的味道,在他头上轻轻拂过去,就好像迎面吹来的一股晚风,不轻不重的力道,舒服极了。
纪承麟眯了眯眼睛,唇角扬起高高的弧度。
从来没有人这样摸过他的脑袋,可时夏的手一放上去,他就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一样。
还没陶醉多久,时夏已经反应过来刚才无意识的手抽,连忙把手缩了回去:“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虽然她平时也会胡噜邓清芙的脑袋,可二人的关系摆在那儿呢。
纪承麟,和他实在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没关系啊。”纪承麟能感觉到自己心跳都加快了几分,咖色的瞳孔闪了闪,在头顶白炽灯的照耀下,越发亮得惊人。
邓清芙坐在对面,怎么看怎么觉得,此时蹲在时夏面前的不是纪承麟,而是一只眼巴巴等着她摸头的大狗狗……
她一手捧心。啊,纪总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弟弟!
时夏被他亮闪闪的目光盯得发慌,偏偏身后就是摆着仪器的长桌,前面被纪承麟堵得严严实实的,她想跑都没处跑。
于是她默默低下头开始喝粥,打定主意,死活也不抬头看一眼。
可是纪承麟离她太近了。
时夏几乎能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还有衣物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混合成一种复杂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毛孔,沿着经络四下游走,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全部占有。
她和程楷之间那团乱麻都还没理清楚,纪承麟这个目击者又跑来凑什么热闹?
时夏心里莫名有点烦躁,想要跟他说清楚,可、说什么呢?
人家关心自家的案情,顺便来给加班的法医送个夜宵,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就算这顿夜宵价值不菲,可对纪承麟的身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总不能算她受贿吧?
越想越乱,越想觉得纪承麟就是个半路捡来的大麻烦。
时夏狠狠咬着粥里的虾仁。
纪承麟似乎完全不知道时夏心里闪过这么多念头,那边邓清芙提起了一个话题,他又很利落地转过身滑了过去。
那股紧紧缠着她不放的气息这才远离了一些。
时夏瞥了一眼正被纪承麟逗得笑个不停的邓清芙,暗叹了口气。
这个大傻妞啊。
“按照规定,你现在属于案件相关人员,不能和我们过多接触,以免影响破案。夜宵送了就送了,明天我会跟罗队汇报一声,现在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时夏放下粥碗,很坦然地当了一回吃干抹净不认人的角色,开始往外撵人。
邓清芙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驳:“可是他明明被排除嫌疑了啊。”
时夏扫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冷,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你是第一天上班吗?纪律都忘光了?”
邓清芙怂了,毕竟时夏的话站在规定上怎么说都对。
虽然是同年毕业,可在这个房间里还是她说了算。
邓清芙把餐盒收拾好,拉开门对纪承麟道:“那走吧,我送你下楼。”
“那等案子破了再来找你们玩。”
明知道时夏发脾气是因为他,纪承麟也没生气,神态自若地跟她打招呼告别,就跟着邓清芙出去了。
二人一走,时夏才敢大声喘了口气,拍了拍还有些发烫的脸颊,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等邓清芙送纪承麟上了车,从楼下回来时,就看到时夏站在仪器前忙忙碌碌的背影。
她一步步挪过去,撞了下她的后腰,可怜兮兮地求饶:“小夏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嘛。”
时夏无奈转过头来:“我没生气,但是你今晚确实兴奋过头了,真要让人告个黑状怎么办?”
“好吧好吧,但是刚刚纪二少给我讲了好多他大哥的事,纪承川真的好帅啊,我更喜欢他了怎么办!”
邓清芙正经不过三秒,又开始双手捧脸原地转圈了。
时夏忍不住毒舌了一次:“可是你的纪总今晚都没跟你说过一句话呢。”自嗨个什么劲儿啊。
“反正纪二少已经答应我了,一定会找机会让纪总认识我的!”邓清芙打了鸡血似的握拳,“嫁入豪门,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时夏已经无力吐槽了,“那你还不如指望嫁给纪承麟呢,他比他大哥好说话多了。”
邓清芙想也不想地摇头:“那怎么行呢,纪二少可是要留给你的,我就勉为其难地接收一下纪承川好了。嘿嘿嘿……”
“……”时夏真是宁愿跟显微镜相亲相爱,也不想搭理某个大花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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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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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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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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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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