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刺骨的寒意将林苗从梦魇中强行拉了出来。

  勉强睁开眼睛,还没等分辨清楚眼前的情况,便被一股力量不由分说的从床上拉了起来。

  ‘啪——’

  紧接着又是一记清脆的巴掌声。

  林苗原本就头重脚轻的身体,被这一巴掌打得趔趄着倒在地上,险些没有直接昏死过去。

  半边脸上火辣辣的疼,耳边一阵嗡鸣,时断时续的出现难听的谩骂声,

  “你个赔钱货!……”

  “枉我费了多少心思,才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你竟然敢寻死觅活的闹腾……”

  “给脸不要脸,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别以为有你爸妈护着,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他们再能耐这个家也是我做主!”

  说话的同时,还不断有掐拧的力道和拳脚落到自己身上,很痛、很痛……

  再度失去意识之前,林苗似乎隐约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声,

  “妈,我求求你住手吧,苗苗还病着呢,不能再打了,您要是有气就打我,都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教好……”

  熟悉的声音,让林苗心中一震,旋即自嘲的一笑,

  ‘怎么可能呢,人都没了几十年了,看来自己还真是病入膏肓了!’

  然后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再度醒来,耳边是低低的抽噎声。

  ‘嘶——’

  林苗刚动了一下,全身的痛楚便叫嚣了起来,让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苗儿啊,你醒了?!”

  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林苗猛地睁开眼睛——

  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粗布深色短袄。

  浓眉大眼,琼鼻丰唇,素净的脸上因为风吹日晒的关系,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正是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妈?!”林苗颤抖着双唇唤道。

  “唉!苗儿啊,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你一定得告诉妈,千万别自己忍着知道吗?”

  手上真实的触感和温暖做不得假,林苗微微一颤,心中全是难以置信,不由得皱眉嘀咕,

  “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傻孩子,什么梦不梦的?妈就在你身边陪着你呢,你放心,只要你自己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

  就算你奶也不行!都是妈不好,要不是白天留你一个人在家,也不会让你奶有机会对你下手……”

  刘秀娟说着话的时候,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微微侧头轻声啜泣,似乎不想让林苗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然而就这么一侧头,林苗这才注意到刘秀娟脸上有几道明显的抓痕,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妈你的脸,是不是奶奶她们……”

  听到林苗的话,刘秀娟赶忙转过脸,有些别扭的笑了笑开口解释,

  “别瞎说,妈就是不小心刮伤的,过两天就好了,倒是你这一身的伤,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下得去手,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琇書網

  呸、呸、呸……,看妈这张嘴,苗儿你好好养着,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天没吃东西一定饿了,妈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刘秀娟一边说,一边忙不迭的往外走。

  林苗并没有开口唤她,实在是她此时的情绪太过于复杂,急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原本身患绝症的人,睡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十六岁。

  怕是任谁都不能半点儿波澜都没有。

  “苗儿啊,来趁热吃。”

  刘秀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玉米面糊糊打断了林苗的思绪。

  她身后还跟着一脸复杂的林父,林茂生。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庄稼人,但是林父和村里其他的人还真是有些不一样。

  就算是最普通的粗布大袄,也掩饰不住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冷厉。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被一个‘孝’字压得死死的。

  只要是她奶奶的话,不论对错他都会无条件的满足,在林苗看来就是愚孝。

  “苗苗,你好些了吗?”

  林父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想说却又怕刺激到林苗。

  “嗯,好多了。”

  似乎猜到林父为难的是什么,林苗也不急着开口,就着林母的手喝了一口玉米面糊糊。

  直到将一碗全都喝完,林苗这才抬头对上林父的目光,

  “爸,是不是在你心里,不论奶奶做了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而你的媳妇和孩子永远都要妥协退让?!”

  “不是的,苗苗,你奶奶她年纪大了,就容易认死理儿,她这一辈子把我们拉扯大也不容易,所以你做晚辈的就多体谅体谅,别和她一般计较。”

  林父紧张巴巴的解释,换来林苗一声轻嗤,

  “呵……,她不容易所以我们就容易了?我不和她一般计较?说得好像我不计较她就会放过我似的?

  爸,您孝顺我不反对,但是您别忘了您不只是她儿子,您还是我妈的丈夫、是我和小涛的父亲!”

  林母闻言皱眉,忍不住低喝了一句,

  “苗苗你怎么和你爸说话呢!”

  “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作为一家之主,我爸面对奶奶他们只会一味的妥协退让,可是结果呢?

  我们家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在村子里你们活干得最多,过得却是最穷的日子,还不是因为奶奶。

  但凡日子好一些,奶奶就会上门哭着说她吃不上喝不上,将家里搜刮一空,可是一转头就全都分给了大姑和小叔。”

  林苗的这番话似乎触动了刘秀娟心底那根敏感的神经,此刻抿着唇垂头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林苗这才又将目光转向了林茂生,

  “爸,您是孝顺儿子,可是就算您孝顺,有人领情吗?这些年奶奶是怎么对您的?怎么对我妈的?又是怎么对我和小涛的?

  但凡她有那么一点儿好,我也不会说出今天这番话。我们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们也会伤心、也会难过,也会委屈!

  过去的事儿我不想再说了,但是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继续忍让下去。现在我就在这里表个态,关于奶奶让我嫁人的事儿,不管谁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

  如果你们非要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与其听她的安排吃苦受罪一辈子,我还不如早早了结了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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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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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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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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