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那时候还不懂。
在意的感觉,是什么,他也是从江挽月身上体会到的。
她的一句话会让他恼怒,她的一个眼神会让他心软。
这才是上了心。
他不想让江飘雪死,也仅仅不过是为了兑现承诺保她的命。
可当江挽月用那样的眼神说着恨他的那刻,夜北骁才明白了其中区别。
寝殿的门被暗卫从外面锁上。
连窗户都被钉死了。
扶雨院里的丫鬟仆人全都被清散了出去,院门挂上了铁链。
而江飘雪跌坐在屋内,感受着满室寂静,疯了似的砸坏花瓶首饰,发出激烈碰撞的声响。
从小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今后活活熬死在这狭窄的屋子里。
她真的会疯的。
江飘雪疯狂地掀翻眼前的桌椅,毁坏掉一切美好的东西,她才能得到片刻慰藉。
“为什么我那么努力想要争取,却还是一场空。”
“为什么江挽月的命就那么好,凭什么连个丫鬟都愿意为她死!”
包裹解药的纸片就在她脚下。
她捡起来,捏在手中,像是抓住了一些温暖。
“不,我也是有朋友的,我还有你,只是旁人都不知道罢了。”
“你是我唯一真心相待的朋友,我们一见如故,我们无话不说。”
“我不敢跟任何人言明的心思全都告诉你了,你也愿意帮我坐上王妃的位置,你用尽手段帮我,可我还是输了。”
“你会觉得我没用吧……”
江飘雪死死捏紧纸皮,对着纸皮说道,“也只有你,真心为我着想。”
所以,就算她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毒药是她给的,苦肉计,是她教的。
“别再往府内送信了,若是被人发现,你就只能陪我一起下地狱了。”
日暮西垂。
最后的光亮,都照不进江飘雪的屋子里了。
伴随江飘雪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南枝身上的窟窿才终于止住血。
坐在凳子上的江挽月连忙站起身,“怎么样了?”
太医急忙按着她坐下,“王妃您的腿伤也不轻,可得好好休养,若是养护不好,怕是会落下病根的。”
“到底怎么样了?”
“北枝姑娘都是皮外伤,由于过度反抗所致,并无生命危险。南枝姑娘身中的三箭,一箭擦过了心肺,伤得极重。”
“王爷将九王爷送的千年人参拿来了,老臣也都给南枝用上了,但也只是勉强续了南枝姑娘的一口气,后续也会接着用最好的血莲温养南枝姑娘的身体。剩下的……”太医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看天意是什么意思?”江挽月脸色更白了些。
太医说,“若是两日内醒不过来,怕是难醒了。”
若是醒不过来,即便人还活着,跟死,也都没区别了。
江挽月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往后倒去。
一双宽厚的手掌贴住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
男人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住。
江挽月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打横抱起,“你需要休息。”
“别碰我。”江挽月哑声推着她。
可她这点虚弱的力气在他身上像是在挠痒痒,起不到半点作用。
东枝跟西枝快步上前,拦住夜北骁去路。
“王妃不愿意。”
夜北骁凤眸轻抬,“她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她不吃,不想睡,你们也随她?”
两个丫鬟哑口无言。
他抱起江挽月往外走。
“放开我,别碰我。”
“你先回去休息。”他抱紧了江挽月,带着她回去。
江挽月双手推在他的胸口,想推他,却反而让自己更加没了力气。
她头有些发昏。
夜北骁眸光闪过心疼,大手将她的头深深按入自己脖颈,“不如省些力气,等身子好了再折腾。不然,即便你折腾得起,你剩下的两个丫头,也折腾不起了。”
顿时,江挽月沉默了下来,不再动作。
夜北骁喉结动了动,“一切,等你身子好了之后再说。”
江挽月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她用了极大的力气。
顿时,血腥味溢满口腔。
夜北骁吃痛,发出闷哼声。
他搂紧她的动作未曾放松分毫,“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你需要休息,也需要冷静。”
江飘雪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凭什么可以用其他人的命来威胁自己。
咸涩的铁锈味让江挽月舌尖发麻,可她还是加大了力气。
她不松口,一直死死地咬着。
夜北骁眉头紧蹙,可他没有喊半句痛。
直到把她抱回房间,放在床榻上,江挽月才松了口。
他满脖子的血已经顺着衣领流入心口的位置。
齿痕,触目惊心。
江挽月讥讽的目光看着他。
夜北骁心头一梗,转身离去。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关上门,不让寒风吹进来,又吩咐好了下人照看好,才离开。
而看见夜北骁脖颈间的伤,萧毅吃了一惊。
“王爷!”
夜北骁摆了摆手,指尖淡淡抚过血迹,“不要紧。”
“九王爷来了,此刻正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
……
书房内亮着烛火。
夜司钦一抬头,就看见夜北骁脖颈中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
他心里咯噔一下,“五嫂咬的?”
夜北骁指尖摩挲了一下血迹,没什么情绪,“嗯。”
夜司钦无语凝噎,“你这脖子,近几日还是别上朝了,铁定被人笑话。”
他淡淡地嗯了声,没什么反应。
“我要是五嫂,我也生气,解药就在江飘雪那,你一通折腾她,她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夜司钦又仔细瞧了瞧他脖子上的齿痕。
这深度。
若不是牙齿是在没力气,五嫂怕是真的会把他给活活咬死。
“你是不敢拿江飘雪的命去赌,可你却拿五嫂的心去赌了啊。”
“你这是倒是让我想明白了,天底下就没有两全的事情,若是想保一方,就注定要舍去另一方的。将来若是我有喜欢的女人,就不会对任何事情妥协,让她委屈。”
“好在五嫂脾气好,哄哄吧。”
“她说。”夜北骁喉咙滚了滚,说,“她说,她恨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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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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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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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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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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