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衍一脚步很快,步子又大,南南一路脚步带风才勉强跟上的。此时,她停在司衍一三步以外的位置,表面状若无事,但胸膛微微的起伏暴露了她刚刚一路跟来的吃力。
南南平稳呼吸,笑着对司衍一开口:“司队放心,我没问题的。”
女生说话的尾音微微上翘,莫名地带着一股甜味。
司衍一“嗯”了一声,手抓住解剖室的门把手,扭动推开,留了一句:“最好是。”
门打开,司衍一领着南南进去。解剖室隔间的办公桌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捧着一碗方便面吃着,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哭丧着脸,将手里的方便面盒抬了抬,说:“司队,你这也太快了吧,我这电话刚挂,早餐都没吃上一口呢。”
司衍一扬了扬眉,说:“就楼下楼上的距离,能让你吃上一口都不错了。”
男人努努嘴,转而看向司衍一身后的人,笑嘻嘻地问:“咦?新面孔诶!”
见男人看向自己,南南朝人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齐法医您好,我是刑侦队实习生,南南,东南西北的南。”
听见女生叫出自己的名字,男人抿嘴:“认识我?”
南南摇头,解释道:“之前听司队打电话时称呼过您。”说着,指了指男人白大褂胸前衣兜上夹着的工牌,笑,“而且,您这不是写着么。”
男人低头看了眼白大褂上挂着的工牌,上面“齐越”两个字格外醒目。
男人“呵呵”笑了两声,将方便面放在办公桌上,对南南说:“虽然你知道了,但我也礼貌地做下自我介绍好了。你好,小朋友,我是法医部齐越。”
南南微微蹙眉:“齐法医,我不是小朋友。”
齐越:“可你叫我‘您’,那……我是老朋友?”
南南张了张口还要再说什么,司衍一敲了敲齐越的桌子,率先开了口:“别贫了,说正事。”
齐越:“我这不是放下了我的早餐,正准备和您二位说正事么。”
说着,齐越戴上了一副新的橡胶手套,带着人往里间走,边走边说:“死者胡建业,性别男,年龄71岁,虽然是一身的基础病,但这次死亡并不是那些病造成的,而是身体内被注射了过量的戊巴比妥钠。”
“戊巴比妥钠,是一种催眠和麻醉前给药,多用于动物麻醉。过犹不及这个道理我们都懂的,这个药剂也一样,一旦过量使用,会造成意识丧失,呼吸中枢抑制及呼吸停止,导致心脏立即停止跳动,使用者因兴奋而变成嗜眠死亡。”
进入里间,齐越掀开操作台上盖着尸体的白布。裸露的尸体赫然出现在几人面前,齐越将尸体侧翻,指了指对方腰间的位置,继续。
“喏,就是这里,有针孔。药剂应该是从这里注射进体内的。除此之外,身体上没有其他明显伤痕,可以排除其他原因致死。”
司衍一和南南凑近去看尸体的腰部位置,果不其然那里有个极不起眼的针孔。
司衍一撇头看向南南,因为两人都凑近的动作,头挨得很近,他一转头,就看见了对方白皙的皮肤以及脸上的绒毛。司衍一不动声色地让开退后一步,然后直起身子问齐越:“这个药剂购买途径多吗?”
齐越摇头:“这种药多用于宠物‘安乐死’,不对外销售,一般只有宠物医院有途径拿到。”
司衍一应了一声,随后又问:“老人的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吗?”琇書網
齐越点了点头:“目前推断死亡时间是17到18时之间,通过药剂的使用量和反应时间来看,从注射到死亡至少需要20分钟。”
司衍一垂眸:“老人是五点以后才上车的,也就是说……可能在上公交车前,他就已经被注射药物了……”
如果是这样,案件就更加棘手了。
嫌疑人也不只是那个时间段内在公交车上的司机乘客而已了。
“从你给的死亡时间推断来看,他被注射药物的时间是16时40分到17时40分。”想到了什么,司衍一又看向齐越,问,“你刚刚说的是至少20分钟?”
齐越努努嘴,说:“对,我说的是至少20分钟。药物反应的时间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情况、注射位置等因素变化。目前通过查看胡建业体内的戊巴比妥钠药物浓度来看,他的反应时间在20分钟-40分钟之间。”
司衍一:“好。那就是16时20分到17时40分间的每一个时刻,都有可能是注射时间。”
齐越给司衍一竖了个大拇指,笑嘻嘻地说:“bingo!”
齐越说完,转头看向还盯着尸体看甚至还凑近了的南南,挑了挑眉问:“南南,你不怕尸体吗?不觉得恶心吗?”
听见齐越的问话,南南这才直起身子,对他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让人恶心的,应该是凶手,不该是受害者。”
司衍一抱着双臂看她,抬了抬下巴,问:“你有发现?”
南南:“没有发现,只是在想……”
南南说着,又看向操作台上抬着的尸体,垂眸继续。
“凶手是怎么完成注射药剂的行为的。”
“注射时肯定会有疼痛感,死者为何没有发现?……当时应该是有什么事转移了老人的注意力。而且注射位置在腰间,是人的敏感部位,凶手是怎么碰到的?如果不是公共场合作案,那凶手应该是死者亲近的人,不然不会碰到腰间的位置。如果是这样,我们排查老人的亲友即可。但如果是公共场合作案,凶手就不怕被公共场合的其他人现场抓包吗?所以,当时人一定很多。而人多能够碰撞接触的,公交车是最佳作案场所。”
“虽然存在非公共场合作案的可能,但我更倾向于凶手是在公交车上作案的。”
“从目前我们得到的线索来看,凶手应该是男性,从事宠物医院相关工作,能拿到药物极有可能是医生。他心思缜密,对于自己的作案过程提前预设过。注射器也一定经过包装,就算被老人或者其他人发现他的动作,也不会想到他在做什么。”
南南一口气说了很多,司衍一和齐越都有些意外。
“为什么是男性?”司衍一对凶手的心理画像与南南一致,但还是饶有兴趣地问了句。
南南回答道:“腰间是人的敏感位置,男人靠近并且碰撞男人的这个位置比较合理,且不易被注意。”
齐越又给南南竖了一个大拇指:“小姑娘说得不错啊。”
“说得不错,就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
司衍一漫不经心地说,转而人就往门口走。
南南立马跟上,就听见司衍一继续。
“走,去交通局支援大鹏。”
*
司衍一和南南到达江城交通局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夏日炎炎,空气中的凉爽气息早已被烈日炙烤消尽,只余热浪滚滚。司衍一在交通局外的停车位停好车子,和南南一道下车往交通局接待大厅去。
一路没有遮阴,顶着烈日前行,两个人都忍不住眯起了眼。司衍一抽空看了眼南南,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莹莹发亮。司衍一收回目光,忍不住问了句:“不怕晒黑?”
南南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司衍一,她由衷地说:“不怕,黑点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阴处,南南又接了句。
“但我就是晒不黑。”
司衍一:???
凡尔赛呢这是?
进入交通局接待大厅,空调的冷气熨帖人的皮肤,让人原本躁动的心都平静不少。陶鹏和两名警员已经等在这里,见到两人,迎了过来向司衍一汇报情况:“老大,刚刚向交通局里相关部门了解了下情况,也要来了老人的资料和老人上车以后全程的监控录像。”
说着,陶鹏朝身后的男警员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就递上了一个平板。
陶鹏身后的男警员正是今天的实习生之一,名字叫做李捷因。他先是趁着陶鹏和司衍一说话的时候和南南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到陶鹏朝自己看过来,立即会意上前,给出平板后开口道:“我们研究了三名老人坐车全程的录像,老人出事的时间段都是在下午五点到七点之间,这个时候正是下班高峰,在行驶过程中都有车内拥堵的情况,无法判断是否有人故意靠近并注射了药物。这三名老人都是在终点站被公交和地铁的工作人员发现死亡的,其家属看过监控后并未牵连,目前老人都已下葬。”
司衍一“嗯”了声,随后一一查看老人的资料:
李元英,性别女,年龄65岁,6月18日死于423公交车上,车牌ja-32w931。于大成巷上车,车辆行驶至终点站后被该路公交车司机王行发现死亡,随即报警。
王金翔,性别男,年龄69岁,6月26日死于地铁2号线上,于声岙山站上车,车辆行驶到终点后被地铁乘务员苏晶晶发现死亡,随即报警。
赵海,性别男,年龄67岁,7月5日死于223公交车上,车牌ja-321a8d。于育新路上车,车辆行驶至终点站后被改路公交车司机李大明发现死亡,随即报警。
南南探着头和司衍一一同看着资料,最后一页看完,她轻轻说了句:“都是过江的车。”
司衍一将平板递还给李捷因,问道:“三位老人是经常乘坐他们出事的这班车吗?”
陶鹏点头:“他们固定住址都在江北区。”
司衍一:“那他们到上车的站点附近是干什么?”
陶鹏“呃”了声,挠头:“这就不知道了。”
“那二组分一下任务,我和南南联系李元英家属了解相关情况,你们分成两组,去剩下的两家。”
陶鹏立即应道:“好的,老大。”
司衍一想了想,又说:“盘一下老人的亲友关系网,死亡前是否有特殊事件发生。”
陆鹏:“好的。”
司衍一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直接带着南南离开,离开前留了句:“把李元英的住址发我手机上。”
“收到。”
见司衍一和南南离开视线,陶鹏从裤兜把手机摸出来,按了按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没电关机了,他“啧”了声,扭头对李捷因说:“你把李元英的住址发给老大。”
“啊?”李捷因舔了舔唇,说,“可我没有司队的微信,我只有南南的。”
陶鹏说:“那你发给南南,让南南发给老大。”
李捷因点头:“哦,好。”
……
“叮咚。”
这边司衍一和南南刚回到车上,南南就收到了李捷因的微信。她坐在副驾上,将手机屏幕递给司衍一看,说:“司队,陶组手机没电了,让李捷因把地址发我了。”
“刚出任务就没电,大鹏这手机是该换了。”司衍一先是吐槽了句,才去看南南的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上正是南南和李捷因的聊天界面,地址就在李捷因刚发来的那条消息里。但率先引起司衍一注意的并不是地址,而是南南的聊天背景。
她的背景图是她自己的大头表情包,顶着她的脑袋,做着摊手动作,表情无奈,配字:我太南了。
“呵。”司衍一轻笑一声。
南南问:“怎么了?”
司衍一将视线移向李捷因发来的消息,记下地址后转头看向路段前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回她:“没事。”
南南又问:“司队,你还要我的手机吗?”
“暂时不用。”司衍一说,顿了顿,继续,“你加下我微信。”
南南应“好”,司衍一报出一串数字。
南南搜到司衍一,对方的微信名很简单——yi,他名字最后一个字的拼音。头像也很简单,一片空白。
南南将自己手机伸过去给司衍一确认:“司队,是这个吗?”
汽车已经开动,司衍一开车的空当看了眼南南的手机屏幕,“嗯”了一声。
见司衍一关注开车,没有时间用手机,南南善解人意地说:“司队,那你手机给我一下,我通过好友邀请后把地址发给你。”
司衍一手握着方向盘没动,笑了下,转而扬了扬眉说:“不用,你把李元英地址贴在申请消息上就可以。”
南南:……
敢情你不是要加我好友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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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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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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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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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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