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很久都没有说话,就在朱长河以为她不打算解释的时候,朱氏一字一字道:“与其一辈子仰人鼻息,不如择贤主而立!”
仅仅只是入耳,就令朱长河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胞妹,嘴皮子颤抖,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可知道自己在,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朱氏轻飘飘的回答,不带一丝烟火之气。
“知道还敢胡说八道,不要命了是不是?!”朱长河气急败坏的低吼着,随即心里一阵后怕,幸好他一早就让老管家去外头看着,否则这句话传扬出去,朱家满门都要抄斩。
“不是我不要命,而是朝廷不给活路。”朱氏目光灼灼的迎向兄长恼怒的目光。
“呵呵,我算是看明白了;朱家对侯府,对陛下来说,就是一个予取予求的钱袋子,只要他们想,随时可以从里面取钱。
一开始的时候,咱们还能满足,可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到时候长兄拿什么去满足?整个朱家吗?”
朱长河脸色一白,嗫嗫道:“不会的。”
朱氏嗤笑道:“到了这个时候,长兄还要自欺欺人吗,宝蝶斋就是最好的例子,赵家人几代经营,好不容易成为胭脂行当里屈指可数的大家。
结果说没就没了,这还不算,赵九安被下狱,这几日就要问斩了;除了他,赵家男的被充军,女的被充入教坊司。
长兄,赵家绝后了。”
“那,那是赵九安鬼迷心窍,犯下大错,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朱长河强自镇定的说着,可惜,眼底的慌乱出卖了他。
“人面花的案子,到底是不是赵九安做的,长兄清楚,我也清楚,他就是权力斗争中的特征品;此事若是落到朱家头上,大哥以为,朱家能好到哪里去。”
朱长河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只得板着脸道:“不管怎样,那谋逆之事,万万不可。”
朱氏并不将他的教训当成一回事,自顾着道:“愚忠最不可取;再说了,陛下有什么地方值得咱们去效忠?
相反,淮阳王如今正处于弱势,若咱们能够在赤焰军的事情上,帮他一把,一旦他登基为帝,我朱家就是勤王护驾的滔天功臣;到时候,谁敢轻视,谁敢欺辱?”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朱长河指着她低声吼斥,只有这样,才能渲泻他心中的震惊与骇意。
他做梦也想不到,一向行事稳健的幼妹居然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简直……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m.χIùmЬ.CǒM
若非那张脸,那个声音,甚至是那举止动作都再熟悉不过,他几乎要以为眼前的这个朱氏是别人冒充的。
朱氏默默不语,待朱长河稍稍冷静下来后,方才继续道:“我知道这番话乍听起来,很难接受;但大哥你仔细想想,今时今日,朱家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朱长河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朱家太弱,即便攀上了镇南侯府,也依旧太弱了;
可同时,朱家又太肥,肥到所有人都想来分一杯羹。
现在,接扯着镇南侯府那张虎皮,还能唬一唬人,可一旦双方撕破脸呢?
以朱氏如今在侯府的情况,撕破脸只是早晚的事情。
待到那时,朱家的活路在哪里?
朱长河满嘴苦涩,这些事情,他未必不知,只是下意识的忽略过去了。
知道的太多,却没有办法解决……有心无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即使这样,也不能想那谋逆的事情。”朱长河斥着,但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愤怒震惊了。
“淮阳王是先帝之子,同样是皇室正统,何来谋逆二字。”朱氏起身走到朱长河身边,拉住他的手,用一种蛊惑的语气道:“长兄知道,继续下去,等待着朱家的,只有死路一条;既然都是死,为何不搏一搏,或许能够搏到一条生路呢?”
“不行,不可以!”朱长河拒绝,但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挣扎与犹豫。
朱氏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声音越发低沉,“这么多年来,长兄对着那一个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卑躬屈膝,就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明明都是长兄你辛苦赚来的银子,却要双手奉上,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做官的,就可以予取予求,凭什么?长兄,凭什么?”
“别说了!”
朱长河怒吼着,朱氏每说一句,他心中的挣扎就厉害一分,待到后面,已是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不得不喝止朱氏的话。
他怕自己再多听一句,就被心底的邪念占据了上风。
朱长河深吸一口气,盯着近在咫尺的胞妹,冷声道:“我知你在侯府过得不容易,如今又出了瑞年的事情;但无论怎样都不能起这样的心思。
一旦出了问题,咱们几个也就算了,可瑞年、月儿还有我那几个孩子怎么办?让他们也跟着一道陪葬?”
“呵呵。”朱氏冷笑一声,抚着紧致饱满的脸颊,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朱长河,“一直觉得大哥精明,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
眼下虽是钝刀子磨肉,一时半会儿感受不到疼,可刀子终于是在磨,早晚有把肉磨断的那一天,瑞年与月儿,跟那野种亲近,多少能挣得一条生路;可大哥那些孩子……恕我说句不中听的,除了大哥还有我这个做姑姑的,谁会在乎他们死活呢。”
朱氏这番话说得尖锐刻薄,不留一丁点情面,朱长河气得涨红了脸,可偏偏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半晌,他无力地跌坐在椅中,脸色灰败。
其实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用来反驳朱氏的话,可临到出口时,却发现没有一条是真正能够起到作用的。
朱家……真的是太弱小了,弱小到在这场朝堂争斗中,稍稍沾到点边,就会全族覆灭的地步。
朱氏蹲下身,握住朱长河冰冷潮湿的手,殷殷道:“长兄,我们搏一搏吧,若是搏赢了,朱家就可以从此扬眉吐气,再不用看别人的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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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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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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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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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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