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恍若无数个焦雷,狠狠劈在周帝头上,轰得他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那么多年来,知道这件事的大都已经成了不能开口的死人,剩下的几个老东西,比鬼还精,断然不可能说出去,所以……
陈太后手里的密诏是真的?!
该死,他那会儿就该杀了杜九,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其实当年,他并非没对杜九动过杀心,但一来杜九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若是杀了他,免不了会惹来百官侧目,甚至怀疑。
二来,他那会儿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再加上老十二出征未归,手里尚握有兵权,所以他不敢冒然动手,而是几番试探,确定杜九并不知道内情后,便将他打发去守了皇陵;
万万没想到,这老东西居然是在装疯卖傻,他不仅知道内情,甚至手里还藏了一份父皇临终前写下的遗诏!
这真是终年打鹰,一朝被鹰啄了眼!
周帝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慌乱,沉声道:“母后素来稳重,怎得这次如此轻率;若杜九当真握有遗诏,父皇龙驭归天那会儿就该拿出来了,又岂会等到十几年后的今天。”
陈太后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指出周帝隐藏在黑暗中的心思,“他若拿出遗诏,只怕没等递到哀家或者晋皇叔手里,就已经被皇帝毁尸灭迹了;这一次,若非他久病不愈,大限将至,又日日受良心折磨,也不会将密诏拿出来。”
“皇帝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陈太后切齿冷笑,声音里,是刻骨的的锋利与阴寒,很难想像,这是一对亲母子之间的对话;又或者说,这才是天家的真面目……
所谓的温情、孝道、恭顺,从来都只是浮于表面的假象。
周帝心沉如石,面色阴晴不定,这份密诏的出现,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与盘算,令他不得不重新想对策。
良久,他深吸一口檀香幽幽的空气,沉声问道:“那母后有何打算,是将这份密诏公开?逼朕退位?”
随着这句话问出口,殿内的空气一下子犹如被胶凝住了一般,窒闷地让人无法喘息。
陈太后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眸牢牢盯着周帝,无声寂静,唯有外头那一声声的蝉鸣响彻在耳畔,却无法驱散这浓胶一般的气氛……
“唉……”
陈太后长叹一声,涩声道:“哀家确有这般想过,但到底于心不忍。”
她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抿唇不语的周帝,叹息道:“哀家知道,皇帝一直觉得哀家只疼老十二不疼你;事实也确实如此,皇帝生得早,那会儿哀家还只是个贵人,没有资格抚养皇嗣,所以皇帝打从满月起,就一直养在德妃膝下,与哀家聚少离多;ωωω.χΙυΜЬ.Cǒm
老十二命好,他生下来的时候,哀家已经是六嫔之首,可以抚育皇嗣,一直都养在哀家膝下,母子情份自然也就厚一些,深一些;
可说到底,你们俩个都是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哀家又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疼惜你。”说到此处,陈太后情绪渐渐激动,声音因为激动而哑声,甚至还有热泪在眼眶中弥漫。
她按一按眼角,哽咽道:“一旦哀家拿出先帝遗诏,皇帝一定会被幽禁在宗人府中,至死都不可能再踏出一步。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哀家……哀家实在不忍心!”
周帝怔怔看着陈太后,眼眶微微眨红。
“母后……”
“先让哀家把话说完。”陈太后抬手打断周帝,稍稍平复了一下气息,续道:“哀家今日来,不是要用遗诏逼皇帝退位,只是想请皇帝高抬贵手,饶过老十二,哀家实在不想看你们兄弟二人自相残杀,可以吗?”
她哀求着,就像天底下所有爱子心切的母亲。
周帝双目微垂,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令刚刚有所缓和的空气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陈太后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不过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周帝身上,没有移开。
似乎是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周帝抬起眼皮,露出一抹宽厚的笑容,“母后您可真是误会了,朕虽然生十二弟的气,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正如您说的,朕与老十二是同胞兄弟,断了骨头都还连着筋呢。
老十二犯浑,骂几句,打几个也就是了,命?呵呵,真要这么做了,朕非得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不可;再说了,将来去了九泉之下,朕也没有颜面见父皇与列祖列宗。”
陈太后闻言,露出一抹笑意,“皇帝能够这么想,是老十二的福气,更是天下人的福气;先帝在九泉之下,也能够瞑目了。”
“比起父皇,朕还差得远了。”周帝笑着,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
长廊下,众人安静地等待着。
“都进来吧。”
周帝低沉的声音令众人精神一振,依言入内。
周帝与陈太后坐在各自的椅中,一切看起来都与他们离开前一般无二。
周帝幽微暗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淮阳王身上,缓缓开口道:“母后刚才与朕说了许多,也提醒了朕,确实,这钟三娘是杀手,她的供词并不足以采信,是朕轻率了;至于昨夜的事情,永宁也说了,那是一场误会。”
此话一出,除了早有准备的陈太后,余者尽是露出诧异之色,尤其是祈容,周帝有多忌惮淮阳王,没人比他更清楚;
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除掉淮阳王,他借着颜家的事情布下连环计,又赔上那么多条人命;如今眼见着屠刀终于可以落下,却倏然收手,这太不合常理了。
除非……
祈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座椅中气定神闲的陈太后。
钟三娘回过神来,连忙指着淮阳王道:“我没有撒谎,一切都是他指使我与孙无规所为,是他让我们杀了颜氏母女还有祈容。”
“死到临头,还在满口胡言,拖下去!”周帝面无表情地挥挥手,立刻有锦衣卫捂住钟三娘的嘴,将她拖出了长生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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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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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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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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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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