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低头饮下盏中的桂花酒,片刻,抬眸笑道:“既有酒的醇厚,又不失桂花的清雅,最难得的是,明明针锋相对,却又谁也没抢了对方的风头,果然是难得的好酒。”
“宋兄喜欢就好。”祈容取过酒壶,亲自替宋涟满上。
这一次,宋涟却是没有喝,而是目光灼灼地望着祈容,“不知世子叫宋某来,是为何事?”
“没什么,就是得知宋兄来了京都,心中十分欢喜,故而冒昧相遨,顺道尽一尽地主之谊。”说着,祈容半开玩笑地道:“宋兄不会生我的气吧?”
“世子说笑了,承蒙世子这般记挂,宋某欣喜都来不及。”
“那就好。”祈容笑一笑,似不经意地问道:“宋兄什么时候来的京都,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若非观善无意间在街上看到你,我还不知道。”
“十几日前的事了。”
“哦?”祈容眸光微闪,“冒昧的问一句,宋兄这个时候来京都,是为何事?”
“一些私事。”
宋涟含糊的答着,显然是不想细说,但祈容却不打算就此作罢,追问道:“什么私事?”
宋涟眉头一蹙,语气稍稍加重了几分,“说了是私事,自然不便相告。”
祈容也不恼,举筷挟了一块鱼肉,咽下后,赞道:“这太白楼的鱼烧得不错,滑嫩鲜美却无一丝腥味,和颜伯父烧得不相伯仲,宋兄尝尝看。”
宋涟沉默片刻,一口饮尽手里的桂花酒,起身道:“若世子没什么事情,宋某就先告辞了。”
“难得聚上一聚,宋兄又何必急着走。”
“宋某还约了人,实在不能久留,改日再登门赔罪。”说罢,宋涟拱一拱手,便要转身离去。
见他这般,祈容终于沉下了眉眼,冷声道:“若我没有料错,宋兄约的那个人,应该是永宁吧?”
宋涟停下脚步,转过身面色难看地道:“你跟踪我?”
祈容搁下筷子,抬眸迎向宋涟恼怒的目光,“你与永宁整日出双入对,又何需跟踪。”
听到这话,宋涟脸色越发的难看,戒备地盯着祈容,“你想怎样?”
祈容没有回答,而是指一指对面的位置,轻笑道:“现在宋兄有时间坐下聊几句了吗?”
宋涟神情连变,片刻,他咬一咬牙,回到位置上重新坐下。
祈容重新替他满上酒,徐徐道:“我与宋兄算不上深交,有些事情,不该由我来说,但既然遇见了,再不该,也得说一说。”
宋涟这会儿已是平静下来,淡淡道:“请世子指教。”Χiυmъ.cοΜ
“宋兄应该清楚,颜伯父与惜微就在京都,既然来了,为何不去见上一见?”
“时间仓促,一时还未顾得上。”宋涟别过脸,随口应付。
祈容双眼微眯,声音染上了几分冬日的严寒,“如此仓促,却有时间陪永宁游山玩水?”
宋涟神色一变,很快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吧?”
“当然。”祈容也不恼,举起酒盏饮了一口,“我只是想提醒宋兄,莫要忘记了,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宋涟脸皮一搐,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当然记得。”
这般敷衍的态度,令祈容心生不喜,但仍是语重心长地劝道:“既然记得,宋兄就该懂得避嫌,以免闹出流言蜚语;那样对你,对惜微都不好。”
宋涟面色阴沉地盯着他,烛光倒映在深黑色的眸子中,似有两簇火苗在跳跃燃烧。
半晌,他骤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不可遏制,待到后面,竟是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令祈容愕然。
他认识的宋涟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是乐平县百余年来唯一的一个解元,而后又去了方大儒门下做学问,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温文儒雅四个字,已经刻进了他的骨子里,除此之外,又带着一点傲气与克制,除了被毒蝎仙子谋害中了幻术的那次,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在观言二人几乎快要忍不住,宋涟终于止住了近乎疏狂的笑声,随手抹去笑出眼角的泪花。
他抬头,满面讥诮地道:“你如今想起我与惜微有婚约呢,两次登门求亲的时候呢?你们二人亲亲我我,出双入队的时候呢?”
祈容起初尚不在意,待听到后面,豁然色变,喝斥道:“我与惜微一直都是以礼相待,清清白白,你休要胡说,败坏惜微名声。”
他平一平心中的怒气,又道:“至于求亲;我初次登门时,并不知道她与你有婚约,至于第二次……”
祈容突然止住了话语,没有继续往下说。
宋涟只当他是说不出来了,冷笑道:“第二次怎么不说了,我记得那会儿,你连聘礼都带来了;别告诉我,你还不告诉她有婚约在身。”
“我知道,但是我有我的原因。”祈容顿一顿,又道:“再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惜微惠质兰心,柔嘉贤淑,我心向往之;欲求聘为妇,有何不对?”
“惜微……惜微……”宋涟阴阳怪气地笑着,原本俊秀的脸庞也变得扭曲起来,“听听,叫得多亲热啊,说你们没私情,都不相信。”
见他在那里一味的冤枉自家世子,观言气得涨红了脸,忍不住怒斥道:“姓宋的,你自己龌龊就算了,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龌龊吗?
我家世子爱慕长姑娘,更是敬她重她,无论是在乐平县,还是在京都,都从未有过半点逾越,你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对!”观善也忿忿道:“我家世子光明正大;哪里像你,明明来了京都,既不去拜见颜老爷,也不去见长姑娘;反倒与永宁县主整日厮混在一起;若不是我凑巧见到,只怕这会儿大家都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哼!”宋涟被他们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恼怒地拂袖起身,拉长了脸道:“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且慢。”
祈容再一次唤住他,起身走到他面前,对视片刻,道:“我大致猜得到你为何亲近永宁,但听我一句劝,她不是你的良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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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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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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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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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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