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王犹豫片刻,道:“凌禄之罪,罄竹难书,确该当凌迟,但他始终跟了臣弟几十年;臣弟斗胆,想要替他讨了一个车裂之刑。”
周帝长眸微眯,幽光在眼底若隐若现,“你这是在替他求情?”
所谓车裂,就是将犯人的头和四肢分别绑在五匹马上,然后策马往前飞奔,在五匹马同时飞奔的情况下,犯人的头颅和四肢就会被生生撕裂,只留下躯干在原地。
这个刑罚虽然也恐怖,但好在死得快,不似凌迟那般,要受许多天的苦。
“是。”说着,淮阳王伏下身去,以额触地,“臣弟罪该万死!”
长生殿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就连原本冰冷森寒的地砖也被烧得暖烘烘,极是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淮阳王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对赤足,他知道,那是周帝;
后者因为修仙服丹的缘故,身体较一般人要怕热,不出门时,常赤着一双足,太后曾戏称他为赤脚大仙。
果不其然,下一刻,耳畔响起周帝的声音,“别动不动就说万死,不吉利,起来吧,朕允你就是了。”
淮阳王大喜过望,连忙谢恩起身。
他刚一站定,凌禄就爬了过来,涕泪纵流地伏在地上不住谢恩。
凌禄早就醒了,只是不敢睁眼,此刻听到自己不用受凌迟之刑,欣喜万分,也就不装了。
他心里清楚,自己犯了那么多罪,死罪肯定是逃不了了,能求个痛快的死法已经天大的恩典了。
“母后这几日凤体抱恙,太医开了药,她老人家嫌苦不肯喝;从小到大,就你的话母后最愿意听,且记得去一趟慈宁宫。”
“臣弟遵旨。”
交待完了淮阳王,周帝目光一转,落在低头静立的祈容身上,“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明日午时,行车裂之刑。”
“臣遵旨!”祈容恭敬地答应,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随着祈容与淮阳王先后离开,长生殿又恢复了一惯的静谧。
周帝接过黄忠尊重沏好的茶,用盏盖撇去上面的茶叶沫子,正要递到嘴边,不知想到什么,转手又给搁到了桌上,一口未动。
黄忠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是奴才沏的茶不合适?”
周帝没有理会他的话,起身赤足在大殿走着,每走过一块漆黑如墨玉的金砖,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转瞬即逝。
半晌,周帝似若不经意地问道:“你说他们两个的话,朕该信哪一个?”
黄忠眸光微动,“陛下可是在说祈世子与淮阳王?”
周帝不语,黄忠侍候了他半辈子,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赔笑道:“祈世子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臣子,淮阳王则是陛下的手足至亲,自是都可信的。”
周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倒是惯会做好人,两边都不得罪。”
“奴才冤枉。”黄忠赶紧替自己叫屈,“奴才说的都是实话,不敢有半句虚言。”
“不敢?呵呵。”
突如其来的笑声,令黄忠寒毛“唰”地一声立了起来,冷汗更是不受控制地从发丝间渗了出来,双腿也在袍下微微打颤。
周帝走到朱窗前,抬手推开窗子,一股初冬的冷意顿时扑面而来;周帝却仿佛十分享受,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王府管家,居然可以在京城肆意兴风作浪,堂堂七品朝廷命官,他说杀就杀了,还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顺天府丝毫没有察觉;呵呵,你信吗?”
黄忠低了头不敢言语,其实他在听凌禄招供的时候,就觉得此人做为一个管家来说,未免太过神通广大了。
就算淮阳王府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权倾朝野,但也不至于如此。
他这个五品内廷大总管都自问做不到。
除非……凌禄只是一个替罪羊,那就都说得通了。
周帝迟迟等不到回应,转身,神色有些冷寂,“怎么,现在都不愿意和朕说话了?”
黄忠回过神来,惶恐地躬身道:“陛下误会了,奴才只是在想,既然您……并不相信凌禄的说辞,为何不让祈世子继续查下去?”
“再查下去,也不过多抓几只替罪羊罢了,没意思。”周帝摆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凌禄是替罪羊,那推他出来的人……
黄忠不敢再想下去。
周帝回过头,望着屋檐处不断往下滴水的冰棱,看得久了,那目光也如冰棱一般幽冷森然,“老十二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黄忠陡然一惊,背躬得越发厉害。
他做为周帝身边的老人,是知道许多隐秘的:
譬如陛下与淮阳王并没有表面所见的那么亲和;
又譬如……先帝当年其实是属于十二皇子,也就是淮阳王继承帝位的。
至于为何遗诏上写的是二皇子继位,呵呵,自然有人知情,但谁又敢说出口。
“咯咯……”
清脆的笑声从窗外传来,打断了黄忠的沉思。琇書網
他抬眼看去,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欢快地往这边奔来,在她身后,追着好一群嬷嬷与宫女。
“父皇!”女孩欢呼着奔到窗下,大概七八岁的模样,穿着紫锦朵花的衣衫,领口袖口俱镶着风毛,油光水滑。
她是周帝第十个女儿,封号温仪,也是最小最得宠的那一个,其母原本只是一个宫女,被周帝看中封了选侍,怀孕后迁了贵人,可惜没能生出个皇子来。
原以为只能守着贵人的名份就此终老,哪知女儿意外投了周帝的眼缘,母凭女贵,被册封为贵嫔,成为一宫主位,扬眉吐气。
温仪肌肤白皙,一双杏眼滴溜溜转着,十分可爱,手里还握着几株红梅,看样子是新折下来的。
这个功夫,那些宫女嬷嬷也追到了,看到周帝,全部呼啦啦跪在地上请罪。
周帝也不理会她们,低头看着窗外的女孩,和颜悦色地道:“怎么到父皇这里来了?”
“儿臣刚才去御花园,看到红梅开得正好,想着父皇喜欢,便折了几枝来送给父皇。”温仪一边说着一边献宝似地举高了手里的梅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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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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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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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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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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