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祈月拂去沾在衣上的雨水,看了一眼透着烛光的窗门,轻声问道:“二哥歇下了吗?”
“尚未。”
“烦请去通禀一声,我想见二哥……”祈月犹豫片刻,又小声道:“若是二哥太累了,或者打算歇下,我明日再来就是了。”
其实以她与祈容的关系,进出星阁根本不需要通禀,是她担心影响祈容的歇息,才会让观言去通禀。
观言听了她的话,并没有动,只是低着头道:“不必了,世子交待过,若是小姐来了,直接去见他即可。”
祈月眼底掠过一丝异色,却也没多问什么,只是点一点头,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祈容倚坐在榻上,此刻的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乍一眼看去,除了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之外,并无异样。
观善正在收拾染血破损的衣裳,看到祈月进来,躬身行了一礼,退出了屋子。
“二哥。”祈月走到榻前,蹲下身握住他指尖,掌心传来的冰凉让她越发心疼,哽咽地问道:“我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要不要紧?”
“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祈容应着,落在祈月身上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复杂且……失望……
一心惦记祈容伤势的祈月并没有留意到他眼中的异常,伸手想要去碰露在衣襟外的雪白纱布,又怕弄疼了祈容,手指停留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落下。
片刻,她收回手,忍着眼泪仰头问道:“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刺伤二哥?狼影卫呢,怎么没有拦住?”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需要确切的回答。
“事发突然,狼影卫没来得及阻拦,至于刺伤我的人……”祈容话音一顿,再响起时,多了一分寒凉,“这事晚些再说,我有话要问你。”
这句话让祈月心里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隐约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二哥只管问就是了。”
祈容深深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看进祈月的内心深处,“为什么要害惜微?”
“我?害长姑娘?”祈月姣好粉嫩若明月的脸庞一片茫然,“话?”
尽管祈月控制得很好,但祈容还是察觉到她指尖那丝轻微的颤抖。
“惜微是你借我的名义骗来京都的,而这个消息,也是你泄露给永宁的……”他深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说出祈月深藏在心底的盘算,“你想借永宁之手,杀了惜微!”
饶是心思深如祈月,听到这话,也不禁豁然变色,倏地站起身,握着祈容的那只手亦如触电一般猛地收回。
在短暂的沉寂后,祈月抚着狂跳不止的胸口,强笑道:“二哥,你这个玩笑吓到月儿了。”
祈容涩涩一笑,这一次,眼底是不再掩饰的失望,“我也希望这是一个玩笑,因为我实在不明白,那个一向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月儿,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狠毒,视人命如草芥!”
祈月连连摇头,含泪道:“没有,我没有!我……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二哥,你别听人胡言乱语,我……”
“够了!”祈容打断她的话,冷声道:“信的事情,我已经原谅过你一回了;可你不仅没有引以为戒,还变本加厉,设下这样的毒计,为什么?”
“我真的没有,二哥你相信我……”祈月蹲下身,拉着他的袖子苦苦哀求;
一滴滴晶莹透明的泪珠从她娇俏美丽的脸庞滑落,留下一道道曲折蜿蜒的痕迹,看得人好生心疼。
祈容与她是血脉兄妹,更有年少时相依为命的情份,对她极为疼惜怜爱,所以眼泪一直都是祈月的杀手锏。
可是这一次,她失望了,那一滴滴落如珍珠的眼泪,丝毫没有融化祈容眼底的寒意,依旧是那么的森冷刺骨。
这个发现令祈月心慌意乱,她头一次真切感觉到,自己在祈容心中地位出现了动摇……
“那你说说,为何要将惜微来京都的事情,告诉永宁?”
“我……我就是一时说漏了嘴,并不是有意的。”祈月啜泣,长睫颤动,泪光点点。
她抬起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眸,怯怯道:“我不知道县主姐姐不喜欢长姑娘,她从未与我说过,否则……否则我绝对不会提及此事。”
“我真是无心的,二哥你原谅我好不好?”
烛光忽明忽暗,祈容看着那张瞧了十几年的面孔,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又或者……他从来都不曾真正懂过祈月……
祈容注视着她,沉声道:“自从知道那封信是出自你手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写这样的信;直至永宁告诉我,是你在秋蟹宴上,将惜微来京都的消息告诉她的,方才明白过来。”wWW.ΧìǔΜЬ.CǒΜ
“你那夜与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从始至终,你筹谋的,想要的,都只有一样,那就是……”
在祈月惊恐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字道:“惜微的性命!”
“没有!”祈月拼命摇头,泣声道:“我与长姑娘无怨无仇,我杀她做甚;而且……我也不知道县主姐姐与她有过节;二哥你相信我,我没有撒谎……呜,我真的不知道……”
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祈月,祈容眼中满是失望,他将袖子从前者手中抽了出来,闭目冷然道:“既然你执意不肯说,罢了,你走吧。”
望着空落落的手心,祈月心底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慌乱。
她有一种感觉,若是就这么走了,她与祈容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二哥……”
祈容睁开眼,声音清寒冷冽,“走!”
面对祈容的驱逐,祈月一动不动,只是死死咬着牙,用力太过,牙根传来一阵阵酸痛。
祈容见状,喊了守在外头的观言进来,让他送客。
观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自家世子发了话,只得走到祈月身边,小声道:“小姐,夜深了,要不……您先回去,改日再来。”
祈月理也不理他,更别说挪步了。
观言一阵头大,正欲再劝,祈月忽然道:“二哥,在你心中,我与颜惜微,谁更重要一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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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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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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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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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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