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祈月眼角轻扬,斜斜扫过迎夏圆润的脸庞,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害怕了?”
迎夏面皮一紧,连忙跪下道:“奴婢连性命都是小姐的,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奴婢是担心……万一被世子知晓了小姐的计划,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她飞快地看了一眼祈月,小声道:“与小姐生出嫌隙来。”
祈月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一跳一跳的烛焰,不知在想什么。
屋中寂寂无声,唯有漱漱风声,以及炭盆里偶尔的爆炭声响。
许久,祈月清脆而冷冽的声音在屋中缓缓响起,“就算最后真是这样,这件事也得去做。”
迎夏惊讶地抬起头,“小姐……”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二哥被美色所惑,一错再错,甚至连自己的安危与前程都不顾!”说到后面,祈月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与生气,咬着细细的银牙埋怨道:“二哥一向睿智冷静,偏生一遇到颜氏就这般冲动大意,实在是……”
她想不出合适的话,只能将怒气都撒在不知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罗扇上,那绣着杜鹃花的扇面被那十根纤指生生撕裂!
乐平县的事情,她早已经暗自打听清楚,为了颜惜微,二哥不顾身上的寒毒,远赴千里,四处奔波,在救治那个叫宋涟的家伙时,还险些被寒毒反噬,幸好明一剂也在,才没有酿成大祸。
她每每想到这些,都害怕的不得了。
当年二哥在战场上被敌方偷袭,受了重伤,又在冰天雪地里躲了两天一夜,尽管后来硬生生被明一剂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却因为无法清除已经深入骨髓的寒毒,而落下了病根,在找到拔除的办法之前,只能暂时靠药物压制。
因为寒毒年复一年的折磨,二哥变得极其畏寒,体温较正常人低许多,春夏尚好,秋冬时节对二哥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早早就要生炭取暖。
她是知道这些的,所以一听到祈容咳嗽,就立刻炖了冰糖雪梨;所以一得知祈容过来,便立刻让迎夏去生炭盆。
她这样心疼,这样在乎的二哥,却被那个女人视若草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让她如何能忍?
而且……二哥太在乎颜惜微了,只要一碰到与她相关的事情,就会不顾一切,连安危都抛诸脑后;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所以她必须先下手为强,彻底断了二哥对她的迷恋与念想!
是的,她骗颜惜微来京都的目的,并没有之前说的那么单纯……
“哔剥!”
爆炭的声音将祈月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她瞧了一眼正冒着丝丝热气的炭盆,对刚走进来的迎秋道:“这炭火刚生了不久,浇灭了可惜,你送去星阁,多添盆炭火,屋子也能暖和一些。”
待迎秋离去后,祈月起身展一展双袖,迎夏会意,连忙起身上前替她更衣,小声道:“小姐虽然嘴上生世子的气,但实际上比谁都心疼世子,事事都以世子为先。”
“我不心疼二哥,谁来心疼,母亲吗?呵呵,她巴不得二哥丢了性命才好。”提到朱氏,祈月眸中满是冷漠与讥讽,若非知道实情,谁能想像这竟是一对亲母女。
迎夏犹豫片刻,道:“奴婢听说桂嬷嬷昨儿个去了一趟柳媒婆那里,还拿了一叠册子回来;看样子,虽然上次被长公子劝住了,但夫人心里并未放弃为小姐择选夫婿的事情。”
“她愿意折腾就由着她折腾吧,总之在二哥病愈且彻底掌权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侯府的,若实在想嫁……”祈月嗤笑一声,十指纤纤,抚过乌黑的云鬓,带着几分凉薄与讽刺道:“让她自己嫁去。”
迎夏扶着她在铜镜前坐下,轻笑道:“夫人若听到小姐这番话,非得气炸了不可。”
祈月望着铜镜中自己如花似玉的容颜,道:“明日蟹宴的衣裳与头面备好了吗?”
“嗯,就前几日做好的那套桃红蹙金刺绣长衣,那颜色最衬小姐肤色;至于头面,奴婢挑了长公子以前送的那套粉色珍珠头面。”
“都不合适。”祈月摇头,随即道:“去把箱子最底下那套莲青色云纹织银丝的锦衣取出来,明儿个穿那套;至于头面……还是珍珠,不过得换成银镶的那一套。”
迎夏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是哪一套衣裳,她疑惑地道:“可是那衣裳太过素净,穿在身上不仅不衬小姐,还显得您气色不好,而且这都是两年前的衣裳了,多少有些显旧。”
“这样才好。”祈月微一侧头,取下发髻那枝纤长的缠丝点翠步摇,在迎夏不解的目光中道:“又不是选花魁,打扮得这样夺目做什么,反而徒增麻烦。”
迎夏能够成为祈月倚重的心腹,自是有几分聪明,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脸庞阵阵发白,心有余悸地道:“是奴婢大意了,请小姐责罚。”
“罢了,往后遇事多想想,府里府外,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
“是。”
九月二十九,颜秉文前向吏部报到,随即前往顺天府,正式出任顺天府照磨一职,并且在那里见到了曾经的手下——刘成。
同一日,换上那一身莲青云纹织银丝锦衣的祈月,在满城的桂花香中,登上马车前往淮阳王府别院,参加延后了数次的秋蟹宴。
也是这一日,京城多家米铺发生冲突,多人受伤,起因便是那越来越贵的米价;而这样的冲突,在入秋后,已经发生过数起。
长生殿上,数十位官员共同弹劾祈容,认为他京察期间,手段严苛冷酷,不顾原委,强迫在户部有欠银的官员在限期之前还上,致使百官人人自危。
除此之外,那弹劾的奏章之上还写了颜秉文重归仕途的事情,更在朝堂上公开祈容两次求娶颜惜微的事情,指责他借京察之机,任人唯亲,公私不分。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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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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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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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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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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