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言已是乖觉地打开了车门,祈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朱门,对江尧道:“走吧,不出意外,明儿个陛下便会公布京察的事情,在京察结束之前,咱们不宜多见面。”
“我知道。”江尧应了一声,又想起一事,转头道:“我会尽量多囤一些米,至于同仁米铺那边……”他暗自一咬牙,道:“若实在不行,就暂时关一阵铺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什么时候需要用到了,你派人知会我一声,我给你送过来;说不定像你说的,能够解一解燃眉之急。”不等祈容言语,他又道:“老头子那边,我会和他说的,放心。”
“多谢了。”祈容对他这番话并不意外,江尧虽有些妇人之仁,却从来是一个分得清轻重之人。
“咱们之间就必说这种客套的话了,回见!”江尧摆手,身子一跃,已是下了马车,走了几步,他又缓缓停下脚步,回过头神色复杂地叮嘱,“你自己小心一些,别什么事情都揽上身;万一真惹出大麻烦,那一位未必会保你。”
祈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一位”是指谁,当下微微一笑,颔首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江尧哪里会看不出他言语间的敷衍,却也无可奈何,正如祈容自己说得那样,身在朝堂,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希望……一切安好。
目送江尧入府后,观言重新跳上马车,一拉缰绳往另一边的镇南侯府驶去。
途中,恰好遇见一队在附近巡逻的衙役,这些衙役隶属于顺天府,早就认熟了各府邸的马车,看到祈容的马车过来,当即退到一边,拱手行礼。
在掠过其中一名衙役时,观言目光一滞,轻咦了一声。
车厢里的祈容听到他的声音,隔门问道:“怎么了?”
“世子,我好像……看到刘成了。”观言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古怪。
听到这个名字,祈容脸色微微一变,当即推开车门,很快在一群拱手行礼的衙差当中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因为垂首的缘故,祈容只能看到半张脸,但已经足够了,果然是刘成。
自从何掌柜那桩案子之后,刘成一家就失踪了,祈容也曾派人找过,但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不曾想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刘成不仅来了京城,还摇身一变,成了顺天府的衙差。
要知道这顺天府乃是京都的府衙,想要里面谋一个差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像刘成这样犯错被革职的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带着这个疑问,祈容下了马车来到刘成身前,漠然道:“刘捕头,咱们又见面了。”
刘成恭敬地行了个礼,方才谦笑道:“小人早已不是什么捕头了,世子这样说,可折煞小人了。”
“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回世子的话,就上个月。”刘成如实回答。
祈容打量了一眼他那身衙差服,似笑非笑地道:“刘捕头果然是有本事之人,前脚刚被革职,后脚又成了顺天府的衙役,佩服……佩服。”
“世子您就别取笑小人了。”刘成满面臊红地说着。
“唉……”在一声重重的叹息后,刘成一脸愧疚地道:“当初在乐平县,小人被猪油蒙了心,为了谋取一己私利,犯下大错,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颜大人被罢官抄家;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觉得无颜见人;所以那日替颜大人及长姑娘做完供后,小人就携妻儿离开了乐平县。”xǐυmь.℃òm
祈容静静听着,道:“怎么想起来京城了?”
“小人那会儿不知道能去哪里,想起有一个远房亲戚在京城做事,就想着来投靠他;对了,来的途中还碰到山匪在打劫一名小道长,您知道,小人是懂些拳脚功夫,就给救下了。”
“到了京城,哪知人家早几年就搬走了,房子也卖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刘成自嘲地笑着。
片刻,他又接着往下说,“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之前救下的那名小道长寻到了小人,原来他是国师的徒弟,道号:清风;在他的举荐下,小人得以在顺天府谋了份差事。”
祈容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刘成竟然还与国师扯上了关系,难不成……
那厢,刘成搓着手讪笑道:“小人听说世子回了京城,早想去拜见了,但一来想着世子贵人事忙,二来想着您只怕不太愿见到小人,便没敢去打扰。”
祈容按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淡淡道:“既然你有悔改之心,过去之事便不要再提了,往后好好当差,别辜负了清风道长的一片好意。”
“当然!当然!”刘成连连点头。
祈容不再多言,折身回了马车,随着马车的驶离,刘成也继续跟着众衙差巡逻街道。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正如祈容猜测那般,翌日早朝,周帝公布了祈容调任都察院任副都御史一职,这件事虽然在朝中引起一阵波澜,但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谁都知道祈容是天子宠臣,深得帝心;周帝突然将他从闲散四品提拔为手握实权的三品,虽然突兀了一点,但并非不能接受,而且祈容也确实是有能力之人。
真正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的,是几日后的京察一事,周帝当众宣布,此次京察由都察院负责,胡敏忠为主审官,祈容为副主审官。
四品官员方才有资格上朝,而能够混上四品的,哪一个不是人精,一眼便看明白了周帝真正的盘算。
胡敏忠不过是个挡箭牌,真正负责京察的是祈容,难怪前几日要将他调到都察院;难怪要连跃两级,任他为副都御史,原来是为今日铺路。
想明白了这点,群臣唾沫横飞,反对之声此起彼伏,无非是嫌祈容年纪太轻,且资历太浅,不宜为京察的副主审。
面对一众臣子的反对,若换了一个庸碌软弱的皇帝,或许就收回成命,重新择定人选了。
可周帝是什么人,那是一位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君主,他决定的事情,又岂会被区区言语干扰,否则今日上朝的地方也不会是在长生殿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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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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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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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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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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