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了以前,她早就矢口否认了,可经过今夜的事,她有些……不想欺骗祈丰,毕竟……这个长兄与二哥一般,都是真心爱护她。
以前,她之所以心安理得地利用祈丰,是因为她觉得祈丰所谓的兄妹之情,只停留在“有福同享”这四个字上,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就会毅然决然地离自己而去。
所谓“长兄”二字,不过轻如鸿毛。
这也不怪她,实在是当年朱氏留下的阴影太深了,在年幼的她眼里,犹如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若不是祈容整日整日地陪着她,又努力用瘦弱的肩膀替她撑起一片还算晴朗的天空,祈月的日子无疑会难熬许多。
即便如此,祈月也学会了用柔弱天真武装自己,并牢牢封锁住自己的真心,哪怕是面对至亲之人,也绝不付出。
因为付出就意味着弱点,而弱点往往意味着容易受伤,她害怕。
直至今夜,看到祈丰不惜顶撞朱氏而维护自己,她冰封的心肠才终于生出一丝松动。
祈丰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捏一捏她圆润的鼻子,笑道:“以后有事情尽管告诉长兄,长兄一定站在你这边!”
祈月抬起头,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犹如两把小巧可爱的扇子,“真的吗?”
她小心翼翼的语气让祈丰鼻子一酸,这才是真实的祈月,年幼的经历让她脆弱的没有安全感。
“当然!”祈丰重重点头,随即伸出小指,“我们拉钩,谁不守诺言就是小狗。”
祈月怔怔看着那根小指,片刻,她灿然生笑,伸出小指与祈丰钩在一起,“好!”
那一瞬间,祈丰仿佛看到春日重来,百花盛开,美得让人心颤。
原来……这才是小妹真正笑起来的模样啊,真好看!
“金钩银钩,一百年不许变,变变就是小狗!”
在祈丰恍惚之时,祈月已是念完了童谣,最后彼此拇指相对,重重按了个手印。
祈月满意地收回手,笑嘻嘻地道:“好啦,以后长兄若是食言,就是小狗了。”
“好。”祈丰宠溺地就应着,又陪着祈月说了会儿话;这期间迎春带着大夫到了,后者给已经陷入昏迷的迎夏仔细检查了伤口。
还好,都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五脏六腑,只要按时内服外敷,注意不要让伤口碰水感染,休息一段时间便可痊愈,只是这伤疤怕是要留下了,就算有上好的伤药,也无法完全消除,幸好是在背部,平日里倒也瞧不见。www.xiumb.com
离开小楼后,祈丰没有回自己的院落,而是脚步一转,往来时的路走去,正如白管事猜测的那般,他又回到了朱氏的院落;进小院之前,他还特意取了一根藤条。
屋里,朱氏以手支颐,双眸微闭,烛光盈盈,照见她眼角一道道细细的皱纹,如散开的鱼尾,又如此刻被夜风卷着在半空打转的枯叶上的脉络……
祈丰神色有些恍惚,他一直觉得岁月对母亲格外优渥;这么多年来,母亲始终是年少时的模样,容貌几乎没有变化。
如今仔细看去,才发现,时光从来没有停滞,只是朱氏用脂粉小心翼翼地掩饰住了痕迹而已。
想到这里,祈丰心中一酸,又想起自己刚才近乎肆意的争执吵闹,甚至拿搬走来威胁,更加内疚不安。
“夫人,长公子来了。”桂嬷嬷在朱氏耳边轻轻说着。
朱氏眼皮动了动,显然是听到了,却没有睁开,仿佛不想瞧见祈丰。
片刻,冷淡的声音在屋中响起,“你来做什么?”
祈丰撩袍下跪,待双膝碰触到坚硬冷硬的地面后,方才道:“儿子来向母亲请罪。”
“请罪?”
这一次,朱氏终于睁开了双眼,眸光冷如初雪,“我担不起。”
祈丰岂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反意,心中一痛,俯首一拜,沉声道:“身为人子,不思报生养之恩,反而咄咄相争,忤逆母亲,实在该死,请母亲责罚。”
说罢,他双手捧着藤条往前一递,意思不言而喻。
“母亲……”朱氏看也不看藤条,只是喃喃念着这两个字。
片刻,她坐直了身子,垂目看着伏在地上未曾起身的祈丰,声音里透着一股透心的悲凉,“你眼里何曾还有我这个母亲。”
祈丰内疚地道:“儿子一时情急,伤了母亲的心,自知铸成大错,所以特来请罪,听凭母亲发落,只求母亲原谅儿子一回。”
“不敢!”朱氏摇头,仿佛心灰意冷般地摆摆手,“你走吧,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再与我来说。”
祈丰哪里肯走,跪在地上一遍遍地磕头求朱氏原谅。
白管事见时机差不多了,开口道:“夫人,既然长公子知错了,就原谅了吧,母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
见他开口,桂嬷嬷也劝道:“白管事说的没错,夫人您就原谅长公子一回吧,您瞧长公子这额头都磕红了,您真忍心吗?”
“唉……”
在一声若有似无地叹息声中,朱氏起身缓步走到还在磕头的祈丰身边,俯身将他扶起,“罢了,起来吧。”
“多谢母亲。”祈丰哽咽着站起身。
“月儿那边,你真要由着她任性胡闹?”
祈丰垂首道:“母亲一片苦心,儿子明白,但既然月儿不愿这么早出嫁,还请母亲体谅。”
“我知道了。”朱氏又是一声叹息,道:“这件事我不管了,只是你父亲那边,你自己去交待。”
听到这话,祈丰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连忙揖首,“多谢母亲。”
朱氏神情复杂地点点头,“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
望着祈丰离去的身影,朱氏目光一转,落在白管事身上,淡淡道:“倒是被你给猜对了,十五那日的假准了。”
“多谢夫人。”白管事嘴角扬起一缕笑容,“其实长公子生性至孝至纯,这个结果并不难猜,只是夫人关心则乱。”
朱氏摇头未语,片刻,她道:“明日你备四份礼,分别送去晋王府、安国公府、赵将军府以及王家,算做赔礼;他们若肯听,你便解释几句,就说……”
朱氏思索片刻,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就说小姐误信庸医之言,实则并无大碍,只是一场误会,我镇南侯府,绝无欺瞒骗婚之意。”
“是。”白管事知道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差事,闭门羹甚至于挨打都是有可能的,但对于朱氏的交待,他从来不会拒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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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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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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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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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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