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来祈丰还是头一回这样顶撞自己这个母亲;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垂目,恰好缩在祈丰怀里的祈月抬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朱氏分明从后者看似惶恐不安的眼神之中捕捉到一丝得意。
呵呵,还真是她的好女儿!
朱氏平一平气息,指着祈月沉声道:“你可知她在别院都做了什么?可知王家为何要终止与你的合作?她借着你引人过来的机会,骗小公爷他们说自己身患绝症,不久于人世,所以他们才会愤然离去,并与我们祈家交恶!”
“儿子知道。”祈丰的回答,没有丝毫惊讶。
朱氏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一时倒是怔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方才蹙眉道:“你知道?”
“是。”祈丰颔首道:“那日江兄就告诉儿子了,儿子觉得事情既然已经不能挽回,多说无益,所以儿子没有告诉母亲。”
“她如此胡闹,你还这般纵着?”
祈丰看了一眼怀里怯生生的祈月,怜惜道:“小妹年幼时,父亲征战在外,母亲担心父亲,带着儿子一起跟上战场,留下小妹与恒越在府中相依为命。”
“儿子每每想起那几年,就满心愧疚,也不知小妹那时候心里是怎样的彷徨无助,也不知恒越是怎么镇住那一个个想要欺负幼主的下人,护佑小妹周全的;但儿子知道,他那时候,一定已经拼尽了全力。”
“往事不可追,更不可改;儿子能做的,就是尽力弥补那几年的缺失。”提起往事,祈丰声音有些哽咽,他平一平气息,续道:“母亲气小妹胡闹任性,儿子却很喜欢,至少表明在小妹心里,我们是她的家人,可以互相包容的家人。”
“儿子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年从战场上回来时,小妹看我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陌生人;那个时候,儿子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爱护她,再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祈月怔怔听着那一个个钻入耳中的字眼,她让迎秋去请祈丰过来,是知道朱氏最紧张在意的就是祈丰,只有他可以替自己解这个危局。wWW.ΧìǔΜЬ.CǒΜ
万万没想到,竟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原来……大哥并不是蠢,更不是没有脾气,而是……疼她入骨,才会这般处处依着顺着,唯恐她掉一滴眼泪,哪怕自己搅黄了临开张的生意,害他与诸人交恶,也没有半句怨言。
她想得入神,后面的话听得模模糊糊,只知道祈丰与朱氏吵得很厉害。
朱氏胸口剧烈地起伏,脸色青白交错,连脂粉也盖不住,这么多年来,除了祈容被立为世子那一回,她还是头一次动这么大的怒。
“夫人,小心身子。”桂嬷嬷小声劝着,见朱氏不理会,她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彼此能够听到的音量道:“为了小姐的婚事,坏了您与长公子的母子情份,实在不值。”
这句话落在朱氏耳中,令她身子一颤,眸底的怒意如潮水一般退去大半。
她可以为了利益牺牲任何人,甚至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唯独祈丰,那就是她的命根子。
桂嬷嬷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以此相劝。
朱氏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压着剩余的怒意,劝说道:“母亲何尝愿意这样逼她,可你想过没有,留两年容易;两年以后呢,谁会愿意娶她?到时候孤老无依,招人闲话,你便是害了她一辈子!”
听到这话,祈丰眸子一颤,露出犹豫之色,但很快又变得坚定起来,一字一字道:“有儿子在,祈月永远都不会孤老无依,儿子会照顾她一辈子;至于闲话,呵呵,嘴长在别人身上,由得他们去说就是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你这样做,是在害了她!”朱氏恼声说着。
祈丰没有再争辩什么,只是道:“总之祈月不愿意的事情,希望母亲不要强迫她。”
顿一顿,他又道:“若母亲实在看着祈月不顺眼,儿子可以带她住到别院去。”
这句话落在朱氏耳中,犹如雷击一般,颤声道:“你……你想搬出去?”
“儿子并不想,但若母亲实在容不下祈月,也只能如此。”说罢,祈丰拉着祈月起身,“若母亲没别的事,儿子先行告退了。”
看着与自己作对的儿子,朱氏又气又恼,银牙都快咬碎了,但到底无可奈何,只能烦躁地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在祈丰二人走后,迎秋也扶着伤痕累累的迎夏离开了,其余的下人则在白管事的示意下悄然退下。
一时之间,刚刚还站满了人的屋里只剩下朱氏、桂嬷嬷还有白管事三人。
随着一口浊气地吐出,朱氏整个人仿佛脱了力一般,软软歪在椅中,从步摇上垂下的玉珠子斜斜贴在灰暗的脸庞上。
烛光灼灼,照见她极力隐藏在青丝后的一抹银光,白管事眼底掠过一丝怜惜,很快被他压下,只余那一惯的恭敬,“夫人保重身子。”
“保重……”朱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自嘲地笑道:“保重了又有何用,如今一个个都对我阴奉阳违,祈月如此,瑞年亦如此!”
“长公子心性单纯,再加上阅历尚浅,不懂夫人苦心,假以时日,长公子一定会明白的。”
桂嬷嬷附声安慰道:“白管事说得对,长公子一向最重视亲情,刚才那般顶撞您,也是因为爱护小姐,一时情急所致,并非存心不敬,您别放在心上。”
朱氏苦笑道:“我以为将祈丰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他就会像我希望的那样,结果可倒好,先是好好仕途不走,非要跑去做生意,如今又因为祈月的事情,跟我做对。”
白管事沉默片刻,道:“夫人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由着他。”朱氏无奈地道:“若再逼下去,只怕他真要带着那丫头搬出去了。”
提到祈月时,朱氏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她对这个女儿本就不是十分喜爱,否则当年也不会留下她在侯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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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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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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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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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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