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一平气息,走到颜惜微面前,犹豫了一下,便要跪下,后者赶紧将他扶住,“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村长满面愧疚地道:“老汉糊涂,被他们几个蒙蔽怂恿,冤枉了东家,老汉在这里给东家赔不是了,希望东家大人大量,再给我们一条活路。”
说到这里,村长脸上满是紧张之意,唯恐颜惜微一怒之下拒绝,那村子的生计就真断了,虽说可以去外面寻差事,但一来那么多人,短时间内很难一一找到差事;二来,他们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根本不知道能做什么。
颜惜微怎会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温言道:“此事不能怪您,误会解开就没事了,以后这田地还要麻烦村长和诸位操劳。”
见颜惜微并无怪责之意,愿意让他们继续种地,村长激动地老泪纵横,连连道谢。
要是真因为这件事,断了村子的生计,他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多谢长姑娘……”
“长姑娘菩萨心肠,一定会有好报的……”
……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道着谢,眼里都充满了感激与愧疚。
感激的是颜惜微不计前嫌;愧疚的是,他们听信小人唆使,借着收割一事逼迫东家,除些酿成大祸。
村长抹去眼角的泪,哽咽道:“长姑娘宽宏,以后长姑娘但有差遣,村子上下绝不推辞。”
他看了一眼天色,道:“趁着天还没黑,老汉这就带人去田里收割稻子。”说着,就要回去拿工具。
“不急。”颜惜微拦住他,“就这么个一会儿功夫,也收割不了多少,明儿个再去吧,这会儿先把契书给弄好了。”
“另外,我也有一件事,想与村长商量。”
“长姑娘……不对,该叫东家,您请说。”村长恭敬地应着。
颜惜微眸光扫过一脸好奇的众人,最后落在村长脸上,清澈如泉水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之前答应,可以与你们四六分账,村长可还记得。”
“记得。”村长连连点头,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道:“东家放心,之前是我们糊涂,听信小人谗言,才会狮子大开口,现在误会既然都解开了,那些糊涂话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他仔细考虑了一下,斟酌着道:“我们还是按之前那样三七分账,若东家觉得不合适,二八也可以,或者东家说个数。”
在这句话后,村长与众人都屏息等着后者的回答。
根据颜惜微拿来的账册显示,去年扣去赋税,实际还有一千八百多石,就算他们只拿两成,也足有三百六十石,比原先所谓的三成,多了将近一倍,日子能够宽裕许多。
颜惜微低头思索片刻,道:“那就按三七来分吧。”
在商言商,四六确实是太多了,她之前也是迫于无奈,才给出这样的条件。
村长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多谢东家。”
有了这些粮食,他们村子不止能够安安心心过冬,不必担心粮食的问题,还能过一个好年。
一切商定,签订契书后,颜惜微登上了等候在外头的马车。
随着车轮的滚动,天边最后一缕霞光也被黑暗吞没,夜色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徐徐自天穹落下,星子围绕在弯若新眉的弦月四周若隐若现。
一并离开村子的,还有赵二牛三人,不过他们是被赶出来的,村里人将胡乱收拾的包袱扔在他们身上,嫌恶地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三人合计了一番,决定趁着县城门还没关,去找颜秉德讨要些银两,然后离开乐平县,去别处谋生。
“三爷,赵二牛他们来了。”
“哦?”颜秉德正在仔细擦拭一尊青铜花樽的颜秉德抬起头,神情有些诧异,随即似想到了什么,笑道:“看来事情办成了,让他们进来吧。”
“是。”不知为何,门房的神情有些古怪。
不一会儿,三个人一瘸一拐的来到偏厅,颜秉德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道:“那死丫头妥协了?”
“三爷救命!”赵二牛哭嚎着跪在地上,其他两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颜秉德差一点摔了手里的青铜花樽,赶紧搁到桌上,随后抬眼看去,这才瞧见三人满身是伤。
“怎么回事,谁打的?”颜秉德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赵二牛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随即哭嚷道:“三爷,我们都是为给你办事,才落到这步田地的,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颜秉德听完,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脚步踉跄,嘴里喃喃喊着“完了”。
齐氏正好走进来,看到颜秉德站立不稳的样子,赶紧上前扶住,“三爷您这是怎么了?”
颜秉德顾不得理会,死死盯着狼狈不堪的三人,不死心地问道:“村长当真答应了?”
“是。”王麻子点头,“连契书都签了,只等明日天一亮,便下地收稻子。”
一听这话,齐氏柳眉到竖,尖着嗓子怒骂道:“这个糊涂的老东西,忘了我们平日里是怎么关照他的了吗,居然吃里扒外,与那死丫头结契?!”
怎么不说你们夫妻这么多年来,一直偷偷做假账,中饱私囊。
王麻子等人暗自腹诽,嘴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毕竟他们这会儿还要靠颜秉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颜秉德心烦意乱地喝斥着,随即用力踢了一脚王麻子,怒骂道:“早不来报信,掉茅坑里去了吗?”
要是没签契书,他或许还能想想办法,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冤枉啊。”王麻子一脸委屈地道:“我一听说长姑娘来了,就立刻打算来报信,哪知那娘们阴险得紧,居然派了人在村口埋伏,结果被逮了正着……”
“三爷,现在怎么办?”齐氏忧心忡忡地问着,那百亩良田可是宝贝,这几年给他们赚了不少银子,所以之前颜惜微来商量的时候,才会一直咬着不肯松口。
本以为颜惜微就是一个女儿家,虽有些小本事,但料想摆不定这件事,只要再多拿捏几日,就可以迫她低头,拱手将田地的掌管之权交还回来,哪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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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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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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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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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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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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