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迎面照来的,却是道甚为柔和舒缓的光亮…
陈珩心中一动,转目看去,只见此方地界有山有水,地界甚是广大,一眼都难以望到边界。
藤木蒙蔽,高木蟠空,覆阴排幕,深树密翳,极尽幽峭参霄之势。
而水声自箐谷之间响彻,其势甚急,奔腾汹涌。
远远观去,如若一股股晶莹白炼自天角飞来,飞沫倒卷,屑玉腾珠……
陈珩遥望这一幕,心头也是微有些震然,不由得抚掌赞叹起来。
无论是草木冈峦或是这云雾溪水,便连种种猿狖的尖叫呼号声音都并未自然之物,仅是剑意所化。
可在陈珩眼中,这一切却又仿佛真实不虚。
同现世的诸般景状别无差异。
分不出什么异样来……
此地乃是无形埒剑洞的第四层,对应着现世剑道第四境——身剑如一!
需知世间剑修最大的本领,除了一身杀力无穷外,更重要的,便是灵动无比,能打能走。
与人对敌时候,若是本事不济,暂且敌不过,也大可将剑遁手段施开,瞬息远走离去,让敌手追赶不上,只能徒呼奈何。
自前古道廷时代至今日今时。
在这无穷年岁里,剑修的剑遁之法,也从来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明遁术!
其速迅快无比,世间难有匹敌者!
随着施术者剑道境界的擢升,剑遁也愈是见快,威能愈显。
也唯有寥寥几种。
譬如西方佛家的心遁、外道天人的天人纵,人道的戴天履地之法,或仙道神道中的几类秘传大术,才方可比拟。
由此。
便足可见剑遁的不凡之处!
而在修成剑道第四境后,证得了“身剑如一”的变化之后,便可从中自行领略出剑遁的法门来。
也便是说,唯有到得第四境,这宇内的剑道修行者才可以被真正称做一句“剑修”。
一展头角,让世人见识到剑修的真正手段!
不过按陈珩原本的功行进展,他若想修成剑道第四境,领略出剑遁的法门来,实在不是短暂几年间的功夫,难以速证。
也因此,他才选了一门《霹雳飞雷遁法》,用来弥补自己在遁法上面的不足。
不过如今看来。
有无形埒剑洞相助……
陈珩深吸口气,张开十指,洒然大笑了声,目中精光大放。
巨松错立,水天俱碧——
置身于这层天地,仿是剑道第四境的玄奥至理,被一丝一丝拆分了来,再不见什么晦涩驳杂。
种种神妙。
皆俯首可得!
在这大笑声音中,草木震动,山鸣谷应,犹若一道惊雷在平地爆起,将周遭物象震得隆隆发响。
而同时,陈珩身上也现出了一道道狰狞剑痕,血肉模糊。
很快,连他半张脸都已是见了森森白骨,脏器隐约可见,凄惨无比,叫人见之心悸。
他如今的剑道功行仅是第三境,才修成炼剑成罡的手段不久,连练剑成丝都尚未证得,对上这层第四境的剑洞,自是讨不了好,难免要受创。
但今日之景状,却也并不同于上一回。
前番进入无形埒剑洞时,却是一口气进到了第七层,似那等层级,以陈珩的道行,也绝难从中领悟到什么,倘若执意施为,也只是个盲人摸象般的景状。
非仅无益,反而还有混淆感知,扰了自身正经道功的害处……
但如今陈珩已是剑道三境的修士。
这方天地,也仅是无形埒剑洞的第四层,
两方之间,差距并不算太大。
陈珩身在此间,除了难免要受些苦楚外,想从中得到些体悟、灵感,实是简易不过,并非什么困难之事!琇書網
“相差一层,倒是从中可以体悟剑道的妙处,至于这苦楚,我也可受得,只是不知若是相差两层,又当如何?看来今番的时运,倒是不错……”
在血肉横飞的剧痛中,陈珩盘坐于地。
他看着眼前的天地,心中陡有一股豪情生起,不由得将袖袍一拂,大笑言道:
“而既有此宝相助,又何愁我道不成?!”
……
……
剑洞中的七日功夫,放在现世,却不过弹指的功夫,转瞬即逝。
当陈珩回转至现世后,身魂之间的交感,令他面色一时苍白,额角渗汗。
但不过半炷香的调息之后,他便也抚静了心神,拂袖起身,面上微微带笑,心中也是喜悦。
这七日的剑洞时光,着实要胜过在现世的数年苦修了!
对陈珩来说,的确裨益不小!
而此时。
屋内还有一盏尚未燃尽的油烛,灯焰幽幽,似有似无。
陈珩微微屈指,向前一弹,那如豆烛光霎时被平平剖开,分作两束,旋即二分作四,四分作八,八作十六,十六作三十二……
只顷时间,便有近千点灯焰显于室内,静若萤光,动若流火,正围绕着陈珩衣袍,作风中莲花旋舞,荡漾无定。
将满室照耀得纤毫毕现,光华如霞彩,瑰异谲诡,灿烂炳焕。
见得这般景状后,陈珩笑了一声,将手望空轻轻一指,便将剑气悉数都收了。
近千点灯焰又霎时无力坠空,齐齐熄灭,满室一时俱暗。
他立在窗前,衣袂若飞,目若幽火,长吟一声道:
“暗昧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
在无形埒剑洞中经了足足七日的光景,这时,他已是修成了另一类“炼剑成丝”的变化,将剑道第三境的玄妙,悉数掌握!
到了这一步,一身剑气收发,皆是无形无影,难以叫旁人窥得踪迹。
而若往前再进一步,便是剑道第四境,届时便可领悟出了剑遁的手段来。
至于霹雳飞雷遁法之流的遁术,也可暂且退场了,不值得陈珩再花费什么心思。
唯有修成第四境,才算是真正坐实了剑修的名头!
自此便是出入青冥,遨游天地,快哉逍遥!
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
他之所以能在短短几日间,就能证得“炼剑成丝”,实是有炼剑成罡在前处打底。
这两种变化之间,存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再加上无形埒剑洞的助力,修出这变化,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不过第四境“身剑如一”便大不同了。
那又是一片新的天地。
且是否还能够有今日之大运,进入到剑洞中适合参悟的层级,也未可知。
若如此说来,他距修成第四境,实还存了段不小距离,非轻易之间,就可以速成之事……
……
这时。
陈珩又默默体悟了会。
直到数个时辰过去,天光放明,才从入定中醒转过来。
他推开门户,举目看去,只见一轮金日正微升上云表,暖光依稀。
而整座浥城,也似是从长夜中醒转了过来。
人语马嘶,热闹扰嚷。
一如昨日前日,也如这城中过去的百千日,仿佛从未曾改变……
遁界梭听得声响,也推门而出,
而过不多久,小簟也拉着乔蕤奔了出来。
乔蕤怀抱着一方小木匣,她望向着这方小院,目光微有些不舍,但还是收回了眼神,看向陈珩。
“走罢。”
陈珩微微颔首。
遁界梭起手掐了个决,法力鼓荡,霎时便有一道蓝芒生起,若水浪一般,将众人身躯一裹,便消失不见。
……
……
东弥州北域,鹤鸣山。
群峰环耸,直如霄云,而绝壁峭岫之耸立状,更如浮图形体。
在青崖间有泉泄如炼,足数十道,自百丈高处而下,水光云气混杂一处,缥缈朦胧,浩虚出尘,十足的离俗景象,叫人如置身在仙家胜地,心神安闲。
此地本是火霞老祖亲自勘定的山门道场,风光非俗,其还特意将几条灵脉栽种于地底,以此孕育山水之神秀,造化自然。
在火霞老祖未被哈哈僧打杀时候。
纵然放在偌大的北域地界,鹤鸣山也并非籍籍无名的所在,乃是有数的玄宗门庭!
不过万载光阴过去。
往昔一切皆是风流云散。
时至今日,火霞老祖的众多门生早已作古,纷纷转生而去。
他所创的火霞门,亦是破败,彻底断去了法脉传承。
而鹤鸣山现下被几个小族联合据有,共为执掌。
那几个小族在听得了玉宸四院欲在此处行接引流火宏化洞天之事,更是喜不自胜,纷纷大开方便之门,扫榻相迎。
百般的讨好,皆是希冀同玉宸派沾染上几分干系。
不说令其欠下什么人情,至少能认个脸熟,那也是好的……
而纵目观去,此时的鹤鸣山正是一片彩霞冲霄,光气如垒的热闹景象,处处可见仙鹤翱翔,灵蝶乱飞,瑞蔼摇动不绝,绚烂夺目。
随着蓝芒一闪后,陈珩等人的身形也是现在了鹤鸣山外。
他抬眼一看,微微一挑眉,只笑了一声,却是在原地定住脚,并未妄动。
“好生热闹,看来这几个小族为了迎四院,是真正下血本了。”
遁界梭嘟囔一声,将身一投,眨眼间便没入陈珩袖中。
“师兄……”
乔蕤侧头,看向陈珩。
“稍后乔师妹同我一起先去见沈经师罢,若你祖父那一脉已是遣人来寻你,这消息,应也传至鹤鸣山了。”
陈珩眼帘微下,看着身侧有些惶惑不安的少女,开口道。
他的神情依是如平日一般清冷寡淡,叫旁人看不出什么喜怒来,难以窥见思绪。
可语声却是温和,如一泓波光粼粼的静谧碧水,让人不自觉心底一松。
“好,我听师兄的话……”
乔蕤不再绷着小脸,肩膀一松,慢慢点了点头,答应道。
而因玉宸四院齐聚的缘故,鹤鸣山早已被圈住,被居在此间的几个小族日夜派人巡逻值守,以防备闲人进入,行献媚讨好之事,扰了几位上师的清净。
陈珩等人突然现身于此,并不做什么遮掩,也自是很快便被巡视之人觉察到。
不过短短几息功夫,就见有一头丹顶大鹤钻出云海,清吟一声后,朝向此处飞出。
而在鹤身之上,坐有一个头戴银雀冠,身着罗袍,身形甚是沉硕的青面男子。
也不知他到底是修有什么古怪功决,在衣袍之外的皮肉竟如若青玉也似,在日光下璀璨生辉,氤氲放出霞彩。
便连颌下的短须,同样也是此般色泽,如同一根根青针……
“两位道友请了,不知来此,是为游历或是为访友?小可是鹤鸣山郑族族人,如今此地已是行了圈山之事,为免误会,两位道友若是无事的话,还是请离去为好。”
在丹顶大鹤近前时候,有声音忽然响起。
青面男子乃是郑族的出身,名为郑贺。
乍一瞧见有生人进入鹤鸣山,他心头本是微有怒气,欲将几人先行斥责一番,然后再驱赶出去。
但在看清了陈珩和乔蕤的容貌后,郑贺心头一惊,认定两人并非凡流,恐怕别有来历,心中难免就存了三分敬意。
在出口时候,也自恭谨了不少。
“我等是四院的入室弟子,在来时路上,与诸位同门失散,今日是为了正事而来。”
陈珩同乔蕤对视一眼,将长嬴院的“槐序符牌”递过。
而乔蕤也同样是将白商院的符牌拿出。
“失礼,失礼……原来两位是道院的高才!”
郑贺闻言一怔,小心翼翼接过两方符牌,细细看了遍,又恭恭敬敬递出,脸上笑意更盛。
以他的见识和道行,虽是瞧看不出符牌的真假,但陈珩和乔蕤的这般坦然作态,倒是令郑贺信了大半。
在众目睽睽之下,若假冒下院弟子的身份,来戏耍他,那无疑是在嫌自己命太长,也得不偿失。
“敢问这位道兄,不知长嬴院的沈经师现在何处?可否告知一二?”
陈珩收了槐序符牌,道。
“怎当得此称!这位高功实是折煞我了,左右也是无事,便由小可领二位前去,也算是小可尽一尽地主之谊了!”
郑贺满脸堆笑,忙躬身伸手一引。道:
“请!请!”
“请。”
陈珩打了个稽首,回礼道。
而在几人起了遁光,钻入云海时候,忽有一个少年修士,也是驭着真炁,急匆匆飞遁过天中,同陈珩等错身而过。
他目光不经意一转,待得落到乔蕤脸上时。
其神情忽得一怔,旋即便是大惊。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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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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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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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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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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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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