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感觉自己贴入樽底的那道胎息仿佛是泥牛入海,只被陈珩一摄,就再无行踪,也无从追索。
“难不成他还真是什么大派弟子?!可这究竟是什么品秩的练炁术……”
已容不得再思索了。
电光火石间。
容锦只见着酒樽直扑面门,忙将胎息运起,用手去抓拿,可只一触,酒樽就便在他震惶无加的目光下,直接迸裂开!
“不好?!”
容锦急以袖遮脸,不让酒水溅上面门,但那酒液只微微一晃,便在半空盘旋飞舞起来,如同一条嬉水的银蛇,四处游走,晃得满殿都是醇香四溢。
“快阔步青云志壮哉,超人间世,一枝高折。”
陈珩哈哈一笑,一脚便将面前案几踹翻在地,杯盘碗盏叮当作响。
那股银蛇似的长流兀得分化成三股,凝练成水做细剑的模样,吞吐毫光,当空便是朝着三人一落。
容锦等人都是大惊失色,运起胎息便打去,但还未接近,那细剑早已交结飞远,排空绕出了大半圈。
“做月中梯……”
陈珩以手凭空轻轻一挲,细剑的体量又更轻减了几成,但这一缩,那股锋利的威势却反而强了不少,直如一柄柄吞吐杀意的利剑。
“笔蘸山河,手扪象纬,笑傲风云入壮题。”
他又上前三步,每一步踏出,细剑的飞绕便更快一分,最后在十六次交织往复后,胎息一耀,倏忽间飞斩而落!
“散!”
容锦此时已是顾不得什么大派弟子、什么柱国将军了,那股森森杀意压得心头如负了块大石,他双手如车轮般飞快颤动一番,喉头一动,忽得便吹出了一股浩浩大风。
但不过刹那,他便听见一阵阵裂帛似的撕裂声响,森森锐气令人发寒,大风被一气斩烂!只见三点凄凄水光直刺瞳孔!
“……”
容锦心神俱丧,肝胆都要裂开。
他何曾这般体会过同境修士之间的殊死搏杀,一时间连魂魄都不知飘去了哪,如坠云雾中。
就这样不知呆了多久,知道旁边容拓的一声低沉喟叹,才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定眼一瞧,只见面目三寸远处,静静悬着三枚酒水凝练的细剑,香气勾人扑鼻,馥郁难言。
在那细剑后,陈珩也是双目微闭,像是痴了一样,动也不动。
他不动,容锦更不动弹,就这样静默了许久,直到容锦面皮涨红,以为陈珩是故意要羞辱自己,刚要不管不顾直接将酒水蒸灭时。
随着一声淡淡轻叹。
陈珩抬起头来,将手一指。
“摩苍壁,扫龙蛇醉墨,翔舞徘徊……”
这一声落下,那三枚酒水凝练成的细剑登时无力坠地,哗哗淌落,溅了容锦半腿。
但这时,他却是神情一派恭敬之色,对身上的脏污视若无睹。
容拓和容玄韬也是默然无语,四面相对,唯有骇然而已。
只凭借一口胎息,便能将一盏酒水耍出如此的花样来,还一气斩开了容锦施展的呼风道术?
如此雄浑烈大的胎息!
如此的锋利无俦!
他参习的究竟是何品秩的练炁术?!
此人若不是大派弟子,那又还有谁当得大派弟子的名号?
在众人心绪纷纷间,陈珩默默摇头,却是不禁惋惜。
在方才那一瞬,他似乎离“十步一杀”只隔着薄薄一层纱纸的距离,只要一戳,便能够捅破,从此将剑道修行,晋升入一番新的天地。
但就是这薄薄一层纸的距离。
在突现的灵光散去后,又仿如是隔了一面天渊,触手只及幽幽晦深。
“如何?”
陈珩收起心神,只淡淡望了过去,神情既无得色,也无狂傲:
“我的这杯酒可还入眼么?”
殿内一时死寂,众皆无声,良久后,唯有容锦唏嘘击掌,一把拜伏在地:
“先生,可倾国矣!”
……
经此一事,便再无异义了。xiumb.com
两方很快便谈妥,以一千符钱、五日的“玉胞母池”修行时日和童高路身上的修行资粮为由,签订了法契,立下了誓约。
“事毕当浮一大白,可惜今日酒兴已尽,又该如何?”
将那张金灿灿的法契收入乾坤袋后,陈珩揽住容拓,笑道:
“不知道友的书阁里藏有如何地理风物,可否容我一观?”
容拓老脸一紧。
这是要想看我容氏的道术了?!
他死死瞪着那张竹木面具,很想厉声质问,不是明明三个条件吗?
但被陈珩方才的威势一摄,竟是没能说出口,支支吾吾。
“道友真是一位德高君子,竟如此厚爱我,实在受之有愧。”
陈珩长叹一声:
“你知我此人面皮薄,故而不开口,是怕损我心中志气吗?无妨的,我已知道友想赠我道术的用意了,不必在意我,请尽情施为吧,莫要让好意白付了。”
容拓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但还未等他笑完,陈珩已挟着他,化作一道遁光冲霄飞去,直投云空。
在连续几次请教后,容拓终是无奈,伸手指向一个方位。
陈珩微微一笑,将胎息一提,遁光又更快了几分。
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落到了一座通体玄色的阁楼中,陈珩刚要按落遁光,容拓便一把扯住他的袖袍。
“只半时辰!”
他声色俱厉,拉住陈珩不妨:“无论如何,道友只能观上半个时辰!”
陈珩表情淡淡,应了声是:“多谢。”
眼见他面不改色走进阁楼里,容拓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怔在原地。
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又能看些什么?
而陈珩那边。
在分开门户后,只看见满满两排书架,上面的玉简竹帛排列得齐齐整整,角落有明烛耀照,还有一个面目沧桑的童子在烛前守着。
陈珩微微朝那童子一颔首后,便也不管他,信手拾起一册竹书在手,翻看起来。
“这是……《长枪大凤不倒采战法》?”
陈珩只瞥了一眼,便暗自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将心神沟通金蝉,进入一真法界内,待得字字都记在胸中,又退了出来,继续走向下一本。
而在那童子眼中,陈珩不过是望着竹书发了几息的呆,便又放下,拿起下一卷。
如此,直到半个时辰后。
在容拓心急如焚,忍不住要破门而入之际,陈珩缓步走出了阁楼,面色沉静如常。
“道友,记下了几门?”容拓打量着他神色,问道:
“这其中道术虽不多,但凡人武技、兵书、药典等可不少,道友莫要挑花眼了,挑错了……”
“已全然记下,烂熟于心了。”
容拓再也按捺不住,哈哈捧腹大笑,并不以为意,只觉得陈珩是在说笑。
随后,他又将陈珩领到了一处洁净三层小楼里,跟宫女们吩咐了一声,就笑嘻嘻驾云而去,开心告辞了。
“我倒并非妄言,是真的全记下了。”
陈珩看着容拓乐不可支的模样,摇头。
他也不用宫女们的服侍,只登上顶楼,将门户一锁,就自顾自寻了个乌木大椅坐下,将心神浸入了一真法界内。
如此,忽有一日。
在那片空空荡荡,茫茫无野的偌大空间中,陈珩忽得身躯一颤,一道道气流周游旋转,竟发出了种种钟磬龙鸣大音来,滚滚而下,如瀑如涛。
“成了!”
陈珩笑着伸手一抓,把气流收摄起,暗自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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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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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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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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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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