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活跃的,可能就是搬运尸体的驴车了,高丽的王没了,至今都还没推举出一个新王,朝政只是以最低效的方式运转着,保证京城不会出现瘟疫。
各地的硝烟都已经因为人口凋零而渐渐平息下去,望不到尽头的大好田亩之上,根本没有人敢去耕种,左右种出粮食也轮不到农人吃一粒。
如今,占山为王的土匪都已经断了粮,凡是还能动的百姓,不是举家出海就是往辽东逃窜,死都不愿死在故土了。
开京中最大的宅院内,仆从都小心谨慎的做着事,被赶出去就是死路一条,门口有的是想要卖儿卖女为仆的,人命比杯盏都要贱。
李成桂站在自己的甲胄前,伸手轻轻触碰,感受着冰凉,脸上阴晴不定,自古以来都是三辞三让而登位,如今自己都已经是让了十几次了。
可大明的册封诏书还是没来,朝中已经开始暗潮汹涌,不少原先臣服在他麾下的人,在这一次一次的消磨中有起了心思。
在让下去,便是将自己这些年南征北战积攒下的威望就都耗空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必惹众怨。
不遵大明而立国,可否?争一时之快意,愿否?
“绝路啊…”
李成桂的手顺势滑下,握住了甲胄上的佩刀,缓缓的拔出,死则死矣,当录名与史册!
眼中的决然,握柄的青筋,都证明了这位朝鲜开国之主的气魄。
但就在这时,管家突然入内兴奋的禀报道:“府君,大明的齐王殿下就快到城门口了,还请您赶快更衣出迎吧!”
李成桂没有回头,手上的劲力也没有缩小,手背上的青筋依旧凸起,可已经涌到了嗓子眼的话就是噎住了。
管家百思不得其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大明使者等来了,自家府君马上就要加冕为王了,这还不赶紧的,是在想什么呢。
“府君,大明齐王身份尊贵,乃是天朝上国的帝子,又带着册封旨意,还是早去相迎为佳,仆已经吩咐下人准备马车了,您是不是要更衣?”
已经拔出一半的刀缓缓归鞘,李成桂收回手转身道:“好。”
管家松了口气,赶忙安排婢女进来伺候,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自家主君为何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怎么也能做个三品大员吧。
………
整座开京在收到消息后,仿佛瞬间就活了一样,往来的人流几乎填满了所有的街道,地上数不尽的乞丐都被提起来由南门驱赶出城。
传言齐王殿下心善,见不得这些。
大小世家率领着子弟,在李成桂的带领下在北城门口出集聚布置,可谓是人山人海,城门不远处,风景独秀之地,酒肉摆满流觞曲水,甚至还有女扮男装的贵女在投壶取乐。
等一个时辰后,远处蹄声顿起,日月明旗缓缓出现,一伍骠骑簇拥着高大的王驾而来,八旗大纛二十四个赫然如山而倾。
所有人都乖顺的跪了下去,他们娇贵的膝盖触碰到了凹凸不平的土地上,心中没有半分屈辱,还有些新奇和亢奋。
备受折磨的从不仅是李成桂一人,他们这些还能居住在开京的世家,都是早就投靠了东宫的,恩赏也好责罚也罢,总是盼着能有雷霆雨露降下,因为这是只有被承认的臣子才有资格享受的君恩。“微臣(草民)等恭迎大明天使,恭贺大明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一直到朱棣现身才渐渐停止,但依旧还是有人埋头继续呼喊着,俨然良臣善民之态。
也有一些人,虽跪在地上,但心中还是有些悲愤,只不过数量很少,而且刚才山呼万岁之时,也并没有留有余力。
身份高者在李成桂的带领下拜倒在齐王身前,方才的礼是给天朝使者的,这回的才是给齐王殿下的。
不少人原先是见过朱棣的,但此时都默契的好似头一次瞻仰帝子的尊容伟貌,绝口不提高丽原先有个少年将军,与帝子相貌不差分毫。m.xiumb.com
朱棣一身朝服冠冕,英气与贵气交融,让李成桂都有些不敢抬眼相望,心中不免哀叹,就是眼前之人,自己能对付吗?
若是放在两年前,自是信心十足,初来乍到的齐王,也就剩下个齐王的身份而已,还是不能明示的,自己可以暗中打压。
可现在,却是说不好了,统兵打仗这回事儿,天赋远要比经验更重要,经验上的差距,可以挑两个年老的副将弥补,而主帅天资上的差距,是没有办法抹平的。
何况大势在人家手上…
“高丽果是苦寒与江南不同,本王初至贵国,便感风寒,因而耽误了数日,劳各位久候了。”
李成桂躬身道:“殿下言重了,您不远万里而来,是为我国之事而奔波,我等小国之民,唯有叩拜以铭恩。”
说着又带着众人给朱棣行了大礼,朱棣弯腰扶起李成桂,俩人双手紧握四目垂泪:“高丽也属我大明之藩属,妖人祸国篡政,至使民生零落于此,圣上忧愁至夜不能寐,得闻幸而有卿,武能平乱,文能治国,圣上欣而赏之,愿委卿以河山,望尔不负重托。”
李成桂更是涕泗横流,挣脱开束缚,对着东方不断叩首,脸上满是混着鼻涕眼泪的泥土,朱棣差点没有憋住笑,只能以袖遮做落泪状。
就在此其乐融融之时,一个皓首老者走上前拜倒:“草民恭请大明天使,辨明奸邪,李成桂蒙元达鲁花赤李子春之子,性质不纯胡膻满身,投至高丽,幸于恭愍王,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后又恭奉妖僧之子为王,野心勃勃肆意扩兵,渐掌政权,施暴政与河山百姓!”
“如今蒙蔽天朝,企图以家姓传国,窃据我高丽之社稷,此等妖人与那妖僧辛旽何异?”
“草民位卑而命贱,幸曾读诗书礼仪,蒙受圣人之经典教化,而今犯上而谏言,非为己身之富贵荣华,实为我高丽数百年之国祚!”
“今当舍命,而敬求天朝上国垂怜藩国子民之艰难,降圣恩而纳疆土,使我等子孙,可安享太平!”
言毕,从怀中取出利刃,剜心而死。
从头到尾,没有一人上前阻拦,也没有一人上前要为其敛尸,其心口的血缓慢且坚定的浸湿了这片土地。
李成桂没有起身,只是将头深深的埋在了地上,朱棣一脸为难的望向众人道:“此人言之,是否切实,事关山河社稷,诸位当直言不讳!”
为首的几个世家族长,好似刚回过神来,迫不及待的指着李成桂痛骂,却是忘记了,就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锲而不舍的追着李成桂,求着立社稷开新国。
又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站出来哭诉,言称自己乃是高句丽人或是百济新罗之遗民,本也是天朝上国之藩属,在高丽饱受搓磨,如今高丽社稷断绝。
乃是上天报应,合该我等复国,敬求天使,上禀圣主明君,与子民做主。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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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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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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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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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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