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一半就遇上急匆匆赶来的赵淮安,也不必多问,这时候东宫也没别的事情了,朱标加快了步伐,身后的几名宫人自觉的停步,等太子走远后四散向各处禀报。
虽然非嫡非长,没有那般贵重,但毕竟是东宫的血脉,圣上皇后太子妃都吩咐过有任何情况都务必要尽快禀报。
朱标的步子很快,但心中却是很稳,一来是再三问过太医了,这胎养的很好,大概是不会有什么意外,二来就是无论怎么说,膝下毕竟是有三子一女,确实是有些习惯这种事了。
心中考虑更多的是陈韵清之父,被罢官免职后回返江南近一年之久的前任通政使陈佑宗,或许是该趁机复起了。
……
杭州陈府门前,身着常服面带笑意的陈佑宗亲自送了一行人出府,等人都上了马车走远后,才收敛笑意负手回府。
行至自己母亲的院子,仔细的整理了一下冠冕衣袖,然后才缓步入内,被丫鬟引入内寝,就见自己夫人正在给靠在玉枕上的老母喂药。
陈佑宗恭敬的行了礼,然后上前接过妻子手中的药盏和汤匙:“我来侍奉母亲,夫人在旁歇一歇。”
陈老夫人毫不客气的说道:“偏你要凑上来,烫不烫凉不凉的,多事。”
“这不是儿子往昔忙于政务,疏于侍奉母亲,如今闲赋在家,自是想尽尽孝弥补心中一二亏欠,母亲就勉为其难体谅体谅儿子的孝心。”
“你心中是舒坦了,老身却是要平白遭份罪。”
话是这么说,可陈老夫人还是很痛快的喝下了儿子吹凉递上的药,眉头也没有方才那般颦蹙,显然是很受用儿子的孝顺。
不过心中再这么甜这药也是苦的,半盏过后老夫人明显是不愿意在喝了,陈佑宗劝了几句后求助的望向妻子。
陈夫人接过药盏道:“母亲身子好了许多,陈郎中也说药可减少一些了。”
“那便好。”
陈佑宗唤丫鬟起来蜜饯果脯给母亲含下,老夫人缓了一会儿忍不住叹气道:“都怪我这病的不是时候,否则你们夫妻早就可以去京城陪着韵清生产,如今我的孙女在宫中要过鬼门关了,竟连一个血脉亲长在旁陪护的都没有。”
宫中自然是闲人免进的,但对身怀天家骨血的功臣还是有额外的殊遇照顾,女性嫡亲长辈每月都可入宫探视陪伴,临近分娩之时更是可在宫中居住。
闻得此言陈夫人也忍不住背过身以袖遮目,陈佑宗自然也是心疼女儿的,但见老母亲和妻子如此赶忙安抚道:“韵清的脉案您不是请好几个郎中看过了,都说是太平胎,不会有什么事,韵清信中也是说了,都以您老的身体为重,她那边自有太子殿下看顾,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废了好大劲儿将人安抚好,陈佑宗口干舌燥,走到桌前坐下喝了半壶茶水,老夫人也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望列祖列宗庇佑,我孙能母子平安,也盼着这个孩子,能让我儿复起光耀门楣。”
陈夫人红着眼跟着一起许愿道:“盼望是个男孩。”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倒不是盼望着别的什么,只是当过女人才知道这世道对女人有多难,纵是公主尊贵无比,也有有无数的礼法约束,而对自己女儿而言,终究是有儿子傍身才能过的舒心体面。”
“佑宗,韵清这一胎无论男女,只要能平安生下,你应该就能回京了吧。”
陈佑宗应道:“圣上重血脉,凡是为东宫诞下血脉子嗣便算是有功于社稷,自会恩推家族,到时必会复起。”
“这应该是殿下早就打算好的。”陈佑宗苦笑一声:“现在想来,我被罢官之前,殿下应该就是知道了韵清有孕之事,这才顺势推了我去杀鸡儆猴。”
老夫人沉默片刻道:“不可有任何怨望之意,那是太子储君,将来君临天下之人,一举一动自有深意,我们臣子之家,遵上而行之。”
“儿子自然明白,因而自离京回江南后一日都未曾闲赋,日日奔波联络世家亲朋,约束子弟劝诫故旧,以推行殿下之意贯彻于江南各世家大族。”
“吾儿是好样的,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族里族外,眼界短浅之辈多矣,那些人前倨而后恭,刚知道你被罢官回乡时,在我面前都敢毫不客气的指责你断送了族中的机遇,自又听到韵清有孕后又是什么嘴脸,哼,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母亲不必因此类浪费心神,儿子日后自会给母亲出气。”
陈佑宗说的很平淡,但老母妻子自然清楚他是个什么人,若是旁的或许他可一笑置之,但涉及陈老夫人,那是睚眦必报必报。
“罢了,一些蠢人,何必计较,早就跑来告饶,我自也出过气了,这人再怎么也有个三姑六亲的,盘算到最后都是老亲,你要为殿下出力,离不开这些得力的亲眷。”
“莫要因一些蠢人坏了于大家的情分,否则你在京中遇事时,传回消息族里互相推诿拖延,最后还不是你在殿下面前担个办事不力的责任。”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记住了。”陈佑宗起身恭敬的应了,但心中却是有不一样的打算,这大半年来,好似从天上掉到了地下,许多事看的分明了许多。Χiυmъ.cοΜ
江南世家仗着殿下的恩遇,哪怕是有他刻意约束,但随着商业兴旺海贸发展,各家各族的体量都膨胀的太大了,而且也不像原先那般谨小慎微团结一致。
尤其是族中的小辈儿们,仗着家族的势力,欺行霸市肆无忌惮,就以他对太子的了解,这时候还没降下警告,分明就是在放任。
约束了势力最强盛的文臣武勋皇亲国戚,却没有约束最容易约束的世家商贾,这里面是蕴含着太子怎么样的想法呢?
发觉到这点的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各族老一辈也有机敏者察觉出了问题,可惜年老势衰,或许仗着辈份还能叫来人责骂,可晚辈们只当耳旁风,徒呼奈何?
靠着宗族能渡过了乱世,但未必能渡过盛世,尤其是这两位的盛世。
是要与家族以及江南世家这个整体做出切割了,削肉剔骨亦要为之,分宗势在必行。
好在上天垂怜,韵清身怀皇嗣,只盼着能平安生下皇孙,往后本宗这几房也有依靠了,虽然还是有些舍不得祖宗基业,但保全香火为重,其余的终究是身外之物。
………
朱标隔着屏风与陈韵清说了几句便被稳婆请出了寝殿之外,三名太医也背着医箱站在一旁等候,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们是不必入内的,里面几位稳婆都很有经验,甚至还有一位身怀小手绝技的。
很快太子妃也来了,作为东宫的女主人,这宫里生下的孩子,都要尊她为嫡母,无论什么礼仪孝敬,都要先敬过嫡母才轮到生母。
朱标伸手扶起妻子,对着其身后的一名青衣环佩宫女点了点头,那是他母亲身边的大宫女,就是他也要给三分体面,不能只当寻常奴婢来对待。
“爷在此稍后,臣妾进去看看。”
“太医说无碍,若不想去,便陪在本宫身边等候消息吧。”
任谁去看别的女人给自己丈夫生孩子都不会太舒服,朱标也不愿委屈了自己的嫡妻,何况她进去了,又不是医者,本也就只是看看。
常洛华挥手点了几个得用的奴婢去亲自看顾烧水熬药的事情,然后对着丈夫低声道:“有椿儿的前例在,臣妾还是进去亲眼看着才能放心,何况陈佑宗也是爷得用的心腹,总要安抚一二。”
“那便辛苦你了。”
“这是臣妾身为宗妇的本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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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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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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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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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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